第270章 問罪言官(第2/2頁)

秦堪不解地瞧著他:“王兄的意思是……”

王守仁長嘆道:“世道快亂了,好好的弘治中興,如今變得烏煙瘴氣,總得有個人站出來,為那即逝的朗朗乾坤發出一聲悲鳴。”

秦堪微微動容,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仿佛從王守仁臉上看到了決然。

“王先生這是何苦?”秦堪嘆道。

王守仁笑道:“總有人要做的,不是我,便是別人,既如此,為何不能是我?”

說罷王守仁搬起酒壇仰頭大灌,然後狠狠一擦嘴,豪邁大笑道:“真是好酒啊!此番若留得命在,再與你共謀一醉!”

隨手將喝盡的空壇一拋,王守仁踏著夕陽的余暉大步離開,金黃色的殘陽投射在他的背影上,如同沐浴著濃血。

秦堪定定注視著他的背影,忽然朝他長長一揖。

古往今來的聖賢,從來不在書本裏。

清晨的京師透著幾許涼意,涼意仿佛滲進了骨子裏。

二十一輛囚車的車軲轆發出難聽吱呀聲,陸陸續續魚貫入城,數百名西廠番子押著囚車,兇神惡煞地用刀鞘拍打驅趕著行人。

西廠恢復後接到的第一樁差事,便是遠赴南京,將南京兵部給事中戴銑,艾洪,禦史薄彥徽等二十一名痛罵司禮監掌印劉瑾的犯事官員。

大明自仁宣之後,言官甚少因言獲罪,劉瑾開了正德朝的新氣象。

戴銑戴著重鐐站在囚車裏,渾身傷痕累累,肮臟發黑的囚衣不時滲出絲絲鮮血,整個人已陷入了昏迷,顯然路上受過極殘酷的大刑。

其余的二十名官員站在囚車裏,比戴銑也好不到哪裏去,一行二十一輛囚車進京,頓時引來了京師百姓們的好奇目光。

……

戴銑等二十一人進京的消息很快報知劉瑾,劉瑾卻犯愁了。

這些嘴碎的家夥確實觸怒了他,於是當時便怒而下令,拘戴銑等人入京問罪。

如今這些人來了,可是對他們怎麽處置呢?難道真殺了他們不成?他剛剛才坐穩了司禮監的位置,如今的天下畢竟是讀書人的天下,若因言而治死這些官員,他劉瑾如何逃得過天下讀書人的悠悠眾口?

劉瑾煩惱極了,每到這種難以決斷的時刻,他便深深感到自己的身邊缺少人才,缺少一個能為他分析利弊,出謀劃策的人才。

明明已大權在握,天下英才豈能不入我彀?

很可惜,如今的大明沒有人才市場,天下縱有人才,劉瑾也無從去找。

劉瑾坐在司禮監裏唉聲嘆氣。

有心想派人把焦芳找來問問,可焦芳雖然攀附於他,畢竟身份是內閣大學士,不是他劉公公的謀士幕僚,若事事請教於他,不但拉不下面子,而且會被焦芳看輕,平白失了內相的威嚴。

劉瑾嘆氣的時候,一名小宦官匆匆走進司禮監,將一張小字條遞給劉瑾。

“稟老祖宗,內閣焦大學士派人遞來的條子。”

劉瑾一愣,展開字條一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

未久,劉瑾桀桀怪笑起來。

“‘只誅戴銑,余者可留’,好你個人老成精的焦芳,真以為雜家糊塗了不成?那戴銑是江西人,你素來便不喜江西人,殺一個少一個,借雜家之手除之,你更樂見其成吧?”

笑聲漸歇,劉瑾擰著眉,手指無意識地在桌案上輕輕敲擊著。

思索許久,劉瑾點點頭:“若要嚇唬猴子,殺一只雞便足夠了,殺太多反而壞事,焦芳之言不是沒有道理……”

主意打定,劉瑾揚聲喝道:“來人。”

一名小宦官恭謹出現在門口。

“傳雜家的令給西廠,南京押解來的二十一名犯官全部廷杖三十……”頓了頓,劉瑾若有深意道:“叫個可信的人去給雜家監刑,誰死誰活,給雜家長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