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收服遼東

圓圓滾滾的壇壇罐罐確實可愛,桌案上一字排開頗具喜感。

楊一清的臉色卻漸漸發綠,直著眼怔怔盯著壇罐,久久不語。

秦堪自知這種做法委實有點缺德,又急忙補充道:“這事兒不是我幹的,是我一個不爭氣的手下,我已狠狠責罰過他。”

楊一清呆了半晌,苦笑搖頭道:“秦大人,你打算用它們做什麽?”

果真是謙謙君子,挖人祖墳這麽嚴重的事,楊一清半句重話都沒說。

“自然用來對付李杲。”

“王師堂堂正正舉而擊之不好嗎?”

“楊大人,你我初見,或許你對我不大了解,我從來就不是堂堂正正的人,再說,請都請出來了,總得請祖宗們辦點事再回去吧……”

……

戰鼓轟然擂響,這一次秦堪占據了優勢兵力,不僅在人數上超過了李杲,其中更有名震天下的朵顏騎兵。

反觀李杲大軍,自從楊一清的兩萬宣府邊軍出現後,李杲大軍的士氣便一落千丈,原本一萬朵顏騎兵的初次沖鋒就帶給他們沉重的壓力,若非秦堪適時收兵,恐怕大軍前部已被朵顏騎兵突破了,此時又來兩萬宣府邊軍,對秦堪來說是如虎添翼,對李杲大軍來說卻是雪上加霜。

軍隊沒了士氣,是一件很要命的事,士氣這種不見摸不著,卻是支撐軍士廝殺拼命的精神力量,歷朝歷代不乏幾十個人追著上千人漫山遍野跑的荒誕事跡,一旦沒了士氣,人再多也不濟事,恐懼戰勝了鬥志,根本不會在乎自己有多大的戰力和勝算。

這種事情秦堪曾經親自經歷過,今日的李杲也嘗到了同樣的經歷。

戰鼓擂響,秦堪大軍緩緩壓上來。步兵執盾走在第一排,第二排為長槍長矛兵,以盾為掩護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面,長槍兵的中間行距裏布滿了一個個的弓箭兵,搭弦張弓邊走邊著隊伍外打著令旗的傳令官,只等一聲令下便待萬箭齊發。

朵顏衛的一萬騎兵在兩翼間策馬來回奔走,整個隊伍呈半弧陣型一步一步朝李杲大軍走來,整齊的腳步聲轟隆如雷聲。重重地敲打在遼東諸將士的心坎上。

大軍壓上來的那一刻,遼東軍全亂了,那種如泰山壓頂般的沉重壓力令所有人呼吸粗重,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不少軍士扔了兵器扭頭便跑,被趕上的監軍壓陣旗官一刀劈翻,殺了一個兩個,卻仍無法制止己方將士的士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泄千裏。

李杲臉色鐵青騎馬立於中軍,著遠處慢慢壓過來的大軍,再自己這邊毫無鬥志的將士。心頭漸漸籠罩了一種深深的絕望。

原本尚可一搏的戰事,隨著宣府兩萬大軍的加入而完全傾斜。對方也是邊軍,還有京中精銳勇士營,還有名震天下的朵顏騎兵,這一仗怎麽打?

歷經百戰的李杲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

換了平日,事不可為便撤,保存實力為重,可是現在。往哪裏撤?天下雖大,卻已無他李杲的立錐之地了。

戰鼓隆隆如山崩地裂,聽在秦堪大軍耳中是催人進擊的軍令。聽在遼東軍耳中卻是地獄收魂的喪曲,隊伍越來越亂。

“總帥,降了朝廷吧!莫再執迷不悟了……”張玉在李杲馬下苦苦哀求,神情一片絕望。

沈陽衛指揮使崔鑒惡聲道:“降了朝廷就能活命嗎?張玉你昏頭了?這些年來咱們在遼東幹過的事情,哪一樁哪一件不是殺頭的大罪,朝廷縱然再大方,也斷然不會寬恕我等的罪孽,總帥,拼死一搏才是道理,殺出一條血路往北去,韃靼小王子伯顏猛可不會拒絕我等投誠……”

張玉怒道:“崔鑒,你這是害人害己!北投韃靼是你的想法,你問問咱們萬千將士願不願意!且不說有負朝廷,有負皇恩,你拍著胸口問問自己,對得起你世世代代列祖列宗嗎?將來你死之後,你崔家祖墳容不容得了你這叛我大明的罪人跟他們埋在一起?你崔家遠在河南的宗祠族譜裏,你的名字還有沒有資格列在上面,崔鑒,投了韃靼。你從此便是無根的孤魂野鬼,祖宗不認你,宗族不認你,鄉親族人背後戳你的脊梁骨,這樣活著,比死好到哪裏去?”

一席話說得崔鑒啞口無言,臉色憋得通紅卻無力地垂下頭,不再說一句話。

李杲渾身一震,張玉這番話顯然說到了他的心裏,投了韃靼。李家的列祖列宗還會認他麽?死後連祖墳都入不了,自己的名字從族譜上永遠劃去,並引以為李家最大的恥辱,突圍而去又怎樣?做一個背叛祖宗,族人唾棄的叛徒,從此憋屈活在異族人的頤指氣使之下,仰其鼻息苟且存活……

誠如張玉所說,這樣活著,比死好到哪裏去?

如今的大明,宗族仍是深入人心的堅實後盾,是鄉人的精神寄托,背叛大明便意味著背叛了宗族,這樣的決定不是能夠輕易便下得了的,縱是十惡不赦之人,他可以屠千殺萬,可以殺人放火,卻唯獨不敢叛國背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