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白蓮特使

上元節已過,仍未到春暖花開的季節,天地間一片冷冽徹骨,大雪連日下個不停,城內城外銀裝素裹,生氣難尋。

天津城外,一輛普通的藍蓬馬車靜靜地下了官道,左拐慢行十余裏,駛入郊外一家不起眼的農莊裏。

農莊外的樹林裏人影幢幢,氣氛森嚴,似乎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馬車。

馬車也不顧忌,徑自直行而入,駛到農莊籬笆圍欄前,馬車的車夫抖手一甩,打了個響亮的鞭花兒,馬車當即停下小說章節。

車夫是個魁梧漢子,一身破舊夾襖胡亂裹在身上,頭上的氈帽已積了厚厚一層雪,無視農莊內人影刀光晃動,車夫站在車轅上朝裏面喝道:“大雪封路,旅人疲乏,裏面的鄉親可願賞碗熱水喝?”

說罷也不理會屋子裏越來越凝重的警戒氣氛,車夫轉身掀開了馬車的車簾,穿著一身華貴錦袍,頭戴水獺皮帽,一副行商打扮的人露出了臉,赫然竟是在京師被西廠拿了的馬四。

馬四已不復西廠大牢時那般淒慘模樣,劉瑾面前那副奴顏卑膝的樣子不復再見,此刻的他笑容和氣,衣著華貴,商人氣派十足。

農莊內劍拔弩張的情形看在眼裏,馬四呵呵一笑:“好地方,紅陽女把天津香堂的弟兄們練得不錯。”

莊內凝重的氣氛頓時戛然而止。

……

唐子禾聞訊離開官衙趕到農莊時,已是兩個時辰以後了。

踏進農莊。唐子禾便見馬四一臉笑容站在籬笆圍欄前,雙手縮在袖內,打量她的眼神不時閃爍著精光。

見唐子禾絕色傾城的模樣,馬四不由兩眼一亮,剛露出幾分垂涎之色,卻不知想起了什麽,頗為惋惜的一嘆,眼中的欲望迅速熄滅。

唐子禾暗自冷笑,朝馬四重重抱拳:“教使蒞臨,紅陽女有失遠迎。恕罪。”

馬四皮笑肉不笑道:“好說好說。本使從薊州府出發,一路南行,過了京師便發現朝廷對咱們白蓮教查緝甚嚴,不時瞧見有咱們教中弟兄被官府拿住。紅陽女不曾出迎亦是情勢所迫。本使怎會怪罪。”

唐子禾聞言黛眉一蹙。

馬四話裏有話。表面聽起來通情達理,實則暗指她發展白蓮教不力,惹得官府花大力氣查緝他們。損失白蓮力量。

開口第一句話便藏刀匿劍,顯然來者不善。

唐子禾忍住了氣,當作沒聽懂,道:“教使來了,便請教使領咱們升香堂,拜無生老母吧。”

馬四笑道:“這是自然。”

農莊大門緊閉,數十名天津骨幹分子請出了無生老母神像,在馬四的帶領下,眾人五體投地虔誠跪拜,一套經文念誦過後,禮畢起身。

堂中座次有了變化,主位已不再屬於唐子禾,馬四毫不客氣地坐了上去,唐子禾陪坐一旁,葛老五等教中骨幹零散而坐。

大夥兒倒也沒條件講究明廷官場中的虛禮,一個粗糙的小陶碗灑上幾星茶葉末兒,再沖上開水,便當待客了。

馬四也不嫌棄,端起碗吹了幾口涼氣,小心地啜了一口。

喝過茶水,馬四開口直奔主題:“紅陽女,本使奉總壇命趕來天津,代總壇問你一句話。”

“教使請說。”

馬四神情一肅,盯著唐子禾一字一句道:“天津三衛已有數千人入了白蓮教,正是勝券在握之時,總壇問你,何時起事?”

唐子禾淡淡道:“時機未到。”

“紅陽女覺得怎樣才算時機已到?”

“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不可或缺,天時者,如今明廷皇帝昏庸,不理政事,寵信奸宦劉瑾,內外國事悉決於權奸,朝堂天下烏煙瘴氣,然則弘治皇帝和諸多名臣近二十年打下的中興盛世,區區天津三衛和北直隸數萬教眾能扳倒嗎?地利者,天津距京師二百余裏,朝發夕至,可直搗皇廷,然則反過來想想,京師離天津也僅二百余裏,天津若反,朝廷大軍同樣朝發夕至,轉瞬即滅。人和者……”

唐子禾苦笑數聲,道:“朝廷終究是正統,白蓮仍是草寇,百姓認同誰?如今城裏來了一個厲害的欽差,發米發糧開善棚,大手一揮即撥十萬兩銀子犒軍,百姓軍民皆受其恩,其勢正鋒芒,我正設法挽回局勢,若說人和,今時已不比往日,朝廷刻意恩撫,白蓮教已占不了太大的優勢……”

馬四皺著眉,忽然冷笑道:“如此說來,天津的白蓮香堂江河日下,愈見頹勢?總壇的幾位長老可都等著紅陽女信火高舉,發起義戰呢,放眼明廷境內,唯你天津香堂勢頭最好,如今聽你的說法,似乎起事遙遙無期了?”

唐子禾面無表情道:“待打發走了明廷欽差,暗中重新積蓄民心軍心,再等一個京師朝堂內亂的機會,那時起事,把握比現在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