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侯府定計(下)

一直對劉瑾采取被動迎戰態度的秦侯爺,現在要主動對劉瑾下手了。

侯府內院廂房裏仍舊一片沉寂,然而眾人的呼吸聲明顯粗重許多。

他們知道自己在做著一件怎樣要命的事,他們更知道做的這件事會讓目前的朝局掀起怎樣的驚濤巨浪。

在座的眾人裏,誅除劉瑾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有的是與劉瑾有著不共戴天的私怨,有的是因為弘治皇帝留下的中興局面被劉瑾生生破壞殆盡,除劉瑾正是大義所在,不論怎樣的理由,誅除劉瑾已成為眾人一致的目標。

百年後的青史裏,他們將會留下怎樣的聲名?

心情激奮,如巨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

在座眾人裏,唯秦堪和嚴嵩最冷靜。

對秦堪來說,誅除劉瑾沒什麽激動的,這只是順勢而為的結果,劉瑾氣數盡了,誅殺他的火候到了,於是秦堪打算動手了,順理成章的一件事。

對嚴嵩來說,劉瑾是他所屬這個圈子裏的政敵,除他正是應有之義,嚴嵩年紀雖輕,但他的性格非常務實,確定了一個目標,就想辦法達到它,至於起因和過程裏的情緒,嚴嵩絲毫不關心,他要的是結果。

群情激動的氣氛裏,嚴嵩冷靜地問道:“侯爺,不知誅除劉瑾可有章程?下官願為侯爺分憂。”

秦堪贊許地看了他一眼,未來的大明首輔果然與常人不同,今日在座的,無一不是史上留名的大人物,能與他們坐在一起倡議誅除國賊,秦堪深深覺得,自己似乎已改變了歷史,他,握住了這個陌生的年代。

“劉瑾種種惡行,可謂天怒人怨,只要找一個關鍵的最惹人恨的地方著手,給予他狠狠一擊,劉瑾必死無疑。”

嚴嵩拱拱手:“不知侯爺覺得哪個地方最關鍵?”

秦堪笑道:“劉瑾推行新政,這個愚蠢的新政就是他的催命符,因為它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針對各地官府查賬查丁查缺額這些就不說了,文官們縱然和咱們一樣想除掉劉瑾,然而短期內指望文官必成不了事,文官太愛算計,太過優柔,行事不僅要顧忌名聲,還要獲取政治利益,等他們對劉瑾群起而誅,遲早是個事敗身死的下場,所以咱們不能指望文官……”

“不指望文官,侯爺的意思是……”嚴嵩眼中精光一閃:“……軍隊衛所?”

秦堪笑了:“對,武人最直接,愛也直接,恨也直接,造成的影響也最大,劉瑾不僅查官府,也查軍屯,軍屯這個東西,可是各地衛所將領的禁臠,絲毫碰不得的,劉瑾仗著自己是司禮監掌印,偏偏就碰了,既然碰了,咱們怎能不順水推舟,讓他多碰幾下?”

嚴嵩疑惑道:“侯爺說的是何處軍屯?”

“甘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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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肅很大,軍屯衛所多如牛毛,由於擔負著抵禦北方瓦剌的重任,陜西,甘肅和寧夏三地駐紮著重兵。

駐紮重兵自然要開軍屯,朝廷國庫養不起這麽多的兵員,三地位處偏僻,荒地頗多,大明軍戶的地位等同於衛所將領的農奴,農奴種地給將領交租,瓦剌來犯時農奴們又拿起刀槍與敵人殊死相搏,不得不說,這個時期的軍戶是天下苦難最深重的,他們的處境比流民更慘。

這是大明衛所的現狀,從洪武年間便已存在,一切似乎看起來很正常。

然而有一處軍屯卻很特殊,那就是甘肅安化。

安化的軍屯沒什麽特殊的,重要的是安化城裏住著一個人,一個野心勃勃的人,這個人是郡王,名叫朱寘鐇,朱寘鐇一脈是大明慶親王的分支,慶靖王的曾孫,永樂十九年受封甘肅安化。

朱寘鐇是個很愛幻想的人,他的想象力很豐富,這樣的人才實在不該做王爺,而應該去當藝術家。

弘治五年,朱寘鐇承襲安化王後,有一天坐在家裏突發奇想,於是翻開了大明朱家的祖譜,翻來覆去研究了好幾天,家人問他在做什麽他也不解釋,整個人陷入了沉思和推演,如同研究天地間最玄幻的奧妙一般,在紙上寫寫算算很久。

終於,幾天以後,王爺志得意滿興奮莫名,高興得在王府裏大唱大跳,狀若瘋癲。

王爺自然沒瘋,他高興若狂是因為他的推演得出了結論,一個在他看來非常正確的結論,那就是——按祖譜上的記載,按朱家的血緣親疏來說,他,朱寘鐇,應該是這一代的大明皇帝,弘治皇帝朱祐樘,正德皇帝朱厚照都應該滾下皇位,主動禪讓皇帝寶座給他來當,他朱寘鐇是天生坐京師皇庭,入主紫禁宮的真龍天子。

按血緣來說,朱寘鐇的祖上慶靖王是太祖朱元璋的第十六子,而現今的安化郡王朱寘鐇更只是慶靖王的一個分支,無論是皇位的傳位順序還是血緣親疏,朱寘鐇離皇位還有十萬八千裏,也不知這位奇葩王爺到底怎麽推算出這個結論的,可以肯定,朱寘鐇的計算環節一定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