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章 風暴來臨(上)(第2/3頁)

造作局自然呼天搶地喊冤,四百門火炮不是小事,這個黑鍋他們可背不起,當即也顧不得會得罪苗逵,毫不猶豫把禦馬監供了出來,王僚卻咬死了造作局不放,大約是今日金殿上告狀的狀態實在太好了,心情舒爽之下順便多告了造作局一條罪狀惡意誹謗攀咬內宮,離間天子近衛。

王僚所告罪狀乍聽上去非常講道理,而且明察秋毫,犀利地指出造作局誣陷好人,看似為禦馬監開脫。

然而禦馬監勇士營搶炮,順便還放倒了造作局幾名官員。此事京師誰人不知?王僚為禦馬監的開脫之言,但凡長了腦子的人細細一琢磨,便知這裏面滿滿的惡意和陷阱。

朝會因王僚和造作局的爭吵而草草結束,每個人走出宮闈時各懷心思,大家都清楚,今日的朝會只不過是一個開頭,熱鬧還在後面,寧國公秦堪串聯一群勛貴造船行商之事不會那麽容易結束,這件事牽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了,以秦堪為代表的勛貴階級和文官之爭必然無法善了。

……

第二日寅時。當百官聚集在承天門外等待宮門開啟時。一乘官轎引來的諸多目光的注視,目光有鄙夷,有憤怒,也有冷漠。

官轎前的侍衛打著兩盞昏黃的燈籠。白色的燈籠紙皮上書一個碩大的“秦”字。京中稍有見識的官員都知道。這是寧國公府的轎子,秦堪這豎子今日竟上朝了。

寅時一刻,鐘鼓樓鐘聲大作。沉重的宮門在吱呀聲中緩緩開啟。

秦堪面無表情站在勛貴班中,與眾勛貴交換了一下眼色,沉默地往宮內走去。

也許是快過年了,朱厚照這小昏君難得勤快一回,竟然接連幾日沒有稱病罷朝,時已臘月廿三,再過幾日便該到了罷朝休沐之時,所以早朝之上大臣們稟事的效率也提高了許多,一樁樁一件件國事走馬觀燈似的一一道來,內閣和六部大臣們處理起來也非常簡潔,不知是在等待即將到來的休沐年假還是等待即將到來的風暴,朝會開始後幾樁不起眼的小事接連通過,毫不拖泥帶水,喜氣洋洋的氣氛裏帶著幾分詭譎的意味。

坐在龍椅上聽著百官稟奏各種國事,睡眼惺忪的朱厚照強捺住滿心的不耐,舉袖捂嘴悄悄打了個不文雅的呵欠,不停地看著殿外黑漆漆的天色,顯然他比大臣們還急,只想趕緊散了朝會回豹房睡個回籠覺。

半個時辰過去,諸事稟奏完畢,鬧哄哄的金殿忽然變得鴉雀無聲,靜得落針可聞,而殿內氣氛也徒然一變,仿佛不知從哪裏吹來一股陰風,連溫度都莫名降低了許多。

神經向來粗線的朱厚照這時也察覺到不對了,不禁坐直了身子,緩緩環視殿內眾臣。

“今日可奇了,朝會才開了多久,你們無事可奏了?”朱厚照眼裏露出新奇,這位昏庸數值高得令人發指的皇帝自然不會犯賤沒事找事,見殿內無人說話,朱厚照喜滋滋道:“既然無事可奏,那麽諸卿便各自回衙理事,散……”

散朝二字還沒說完,一道沉穩的聲音傳來:“陛下,臣有事奏!”

秦堪心中一沉,該來的終究會來。

昨日王僚參劾造作局官員一事他早已知道,略一琢磨便知這道參劾不尋常,裏面暗藏殺機,所以今日他才起了個大早趕來參加朝會。

朱厚照有些不悅,目光狠狠瞪向那個打擾他睡回籠覺的殺才:“有事快說!”

殺才名叫王僚,昨日參劾造作局的兵部給事中,有著典型的大明言官的尿性,官兒不大,脾氣不小,專管各種閑事,人見人憎,花見花凋。

王僚拂了拂衣擺,不急不徐走出朝班,站在金殿中央躬身道:“臣向陛下請罪,昨日臣所奏造作局官員監守自盜一事並不切實,造作局確實少了四百門新制佛朗機火炮和若幹彈藥火器,但並非造作局官員所為,臣一時不察,冤枉朝中同僚,請陛下降罪……”

說到這裏,連秦堪都不禁暗暗欽佩這個王僚了。此人深諳說話藝術,一件潑天的大事從他嘴裏說出來竟是春秋筆法一帶而過,卻給滿朝文武留足了懸念,仿佛說漏了嘴似的,沒指名沒道姓便把這件大事給捅了出來。

按說王僚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朱厚照如果沒昏庸到喪心病狂程度的話,便該聞弦歌而知雅意了,畢竟人家話裏雖然明著請罪,但懸念卻是非常吸引觀眾的,構陷造作局官員是小事,四百門火炮不見才是大事,是個人都應該問一句的。

然而朱厚照的表現卻不像人,至少不像正常人。

坐在龍椅上的朱厚照飛快朝人群中的秦堪掃了一眼,然後裝作漫不經心地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主動認了錯,朕豈能不依不饒?這事朕原諒你了……諸卿還有事奏嗎?沒事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