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近侍歸京邑 第二百五十章 甘為奴仆(第2/4頁)

蕭凡點了點頭,微笑著抓住了面前駿馬的韁繩,正待將腳放進馬鐙子提身上馬,忽聽紀綱一聲大叫道:“侯爺且慢,放著我來!”

眾人盡皆一楞,只見紀綱神態恭謹的在馬鐙前跪下,雙手撐地,將整個背脊放平,然後扭頭向蕭凡道:“請侯爺上馬!”

紀綱的意思很明顯,要蕭凡踩著他的背脊輕松跨上馬,這樣的舉動,簡直是大戶人家的奴仆才做得出的,而紀綱以今科武榜眼的身份做出這等低賤之事,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周圍的奸黨們見此情形,紛紛朝蕭凡露出羨慕的目光,唯有曹毅見紀綱如此作態,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蕭凡心頭愈發沉重。

將身份降到如此卑賤的地步來迎合討好蕭凡,紀綱在諂上媚主這方面花的心思太深了,心思越深,代表著他的野心越大,將來他要得到多少才能對得起他今日的付出?

這個人很危險,以後一定要小心提防!

蕭凡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面上卻露出贊許的微笑,老實不客氣的一擡腿,踩著紀綱的背脊跨上了馬。

直到蕭凡在馬上坐定,紀綱才緩緩站直了身子,無視不少圍觀官員對他露出的鄙夷目光,他的神情卻顯得非常欣喜,仿佛蕭凡踩著他的背脊上馬對他而言是一件很榮耀的事。

蕭凡騎在馬上冷冷掃了他一眼,道:“誇官過後,來我府上一敘。”

紀綱聞言大喜,又朝蕭凡跪拜下去,大聲道:“是!多謝侯爺擡舉草民!”

禮部官員一揮手,隊伍前方的衙役狠狠一敲手上銅鑼,武舉三甲的遊街誇官正式開始。

蕭凡騎著高頭大馬,穿著大紅袍,頭戴宮花帽,從鎮撫司衙門出發,一轉到了西市,沿路所有百姓盡皆朝三人行跪拜大禮,一眾錦衣衛下屬則興高采烈走在隊伍前方,而朝中的奸黨們則圍在蕭凡身旁,眾人一邊走一邊高聲談笑,至於高中榜眼和探花的兩位,則非常自覺的落後許多步,很低調的遠遠跟在蕭凡馬後,不敢搶蕭凡半點風采。

蕭凡臉上擠出僵硬的笑容,不時在馬上客氣的朝沿路兩旁的百姓拱手致意,這武狀元當得太心虛,到現在蕭凡都覺得如同置身於一場荒謬的夢境之中,令他分外糾結。

扭過頭,新任的太常寺卿解縉一臉燦爛的笑容走在蕭凡馬旁。

蕭凡眼光閃爍,他忽然想起,這位歷史上有名的大才子也是被紀綱活活整死的,而且是大冬天的把他灌醉了,然後埋進雪裏,活活把他給凍死,下場很淒慘……

彎下腰,蕭凡低聲問道:“解學士……”

解縉急忙拱手:“大人有何吩咐?”

“沒吩咐,就問一下你,覺得咱們後面那位今科榜眼怎樣?”

解縉想了想,道:“看上去倒像一條磊落忠心的漢子,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不知道為何,下官看到他就覺得全身發冷……”

蕭凡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道:“覺得冷就對了,如果他上輩子把你閹了,今日你見到他就該感到蛋疼了……”

解縉睜大了迷茫的雙眼,一臉莫名其妙:“……”

“會寫書嗎?”

解縉茫然點頭:“會。”

“把他寫進書裏,……寫死他。”

解縉:“……”

漫長的遊街誇官不知過了多久才結束,蕭凡由衷的松了口氣,對別人來說,這或許是一生中最風光榮耀的時刻,可對他來說卻如同在地獄中煎熬一般難受。

回了衙門,蕭凡換上了指揮使的官服,非常低調的從衙門後門坐官轎回了府。

剛跨進府門便吩咐下人閉門謝客,任何人都不見。

半個時辰後,蕭府大門的門檻上坐著一位神情沮喪的紅袍大漢,兩手的手指彎曲,跟貓爪子似的使勁撓著蕭府的大門,撓著撓著,大漢痛哭失聲。

“侯爺,侯爺您不是說要草民過府一敘嗎?怎麽不讓我進呐……當官的都是騙子……”

下人隔著門縫看著那位紅袍大漢哭得很傷心,哭著哭著,紅袍大漢趴在門口睡著了……

——像個委屈的孩子般,睡著了……

渾然忘記放了紀綱鴿子的蕭凡正在府裏的內堂坐著,他現在有客人。

客人不算陌生,久違的陳家商號掌櫃,陳鶯兒。

陳鶯兒垂著頭,兩眼盯著自己的腳尖,眼眶卻微微泛了紅。

心上的人兒近在咫尺,可卻如同隔著比天涯更遙遠的鴻溝,將她和他遠遠分成兩端,她在一端痛得撕心裂肺,他在另一端笑看雲卷雲舒。

這一見,慰藉了相思,可心口的疼痛卻愈發清晰,徹骨。

不論時光過了多久,當初的影像分明還清清楚楚留在陳鶯兒的腦海中,那麽的鮮亮生動,仿佛一閉上眼,夢魂牽縈的人兒便出現在眼前,如空氣般透明,不可捉摸,卻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