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近侍歸京邑 第二百七十章 大義之名

這一夜,蕭凡和朱允炆都喝多了。

兩個酒量並不好的人坐一塊喝酒,實在算不得豪邁慷慨,一小杯一小杯的抿,溫熱的竹葉青小小一口下肚,二人齜牙咧嘴,五官皺成一團,跟喝毒藥似的。

就這慫酒量居然還醉了,讓人很無語。

一眾侍衛攙扶著二人,朱允炆掙紮著不肯上馬車,和蕭凡互相勾著肩膀,在深夜的京師大街上搖搖晃晃,醉態可掬。

紀綱腰間挎刀,默默跟在二人身後,看著他們勾著肩膀的親密模樣,紀綱眼中冒出兩團嫉妒的火花,與天子的交情好到這個份上,多麽令人羨慕,如果有一天他和天子的私交也能達到這個地步,那該多好,一個權臣總要有幾份倚仗才敢當權臣,蕭凡的倚仗是什麽?看著前方二人互相勾著肩膀的樣子,紀綱終於清楚蕭凡在天子心中占著多大的分量,這是任何大臣都不可比的。

“蕭……侍讀,你還記得嗎?你在江浦當酒樓掌櫃那會兒,你請我喝酒,後來我們也喝醉了,你二話不說拉起我就跑,說什麽吃霸王餐……哈哈。”

“陛下……臣的光輝事跡有很多,你幹嘛非挑這件來說?”

“可我覺得這事兒最光輝,哈哈……”

“……”

紀綱走在後面,心中有些沉重,他發現有些人是永遠代替不了的,因為曾經的經歷永存記憶,無法取代,後來的人再怎麽努力鉆營,也無法參與到曾經的記憶中去。

一股難言的抑郁之情沉沉的壓在紀綱心頭,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陰沉。

世間最悲哀的事,莫過於野心滋長之時被人狠狠的扼住了脖子,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蕭凡踉蹌著走在前面,迷醉的雙眼不經意的回頭一瞟,紀綱陰沉的表情落入他的眼簾,那種森然冷酷的目光緊緊盯著他,如狼般兇狠,如蛇般陰毒,見蕭凡回頭,目光中的森然飛快消逝,轉而換上一臉討好恭敬的笑容。

蕭凡瞟過一眼,若無其事的回過頭,勾著朱允炆的肩膀繼續往前走。

喝醉酒的朱允炆表現得很活潑,很快樂,很不安分。

踉蹌走了兩步,朱允炆忽然大聲道:“朕要更衣!”

蕭凡一楞:“你喝多了吧?在這大街上換衣服?”

朱允炆俊臉通紅,大著舌頭道:“不對!更衣……更衣的意思,哎呀!我要撒尿!”

“早這麽說我就了然了,去吧,大家都是男人,隨便找個地方解決……”

朱允炆喝得有點過了,撒尿的方式很獨特。

自己解開褲子,非常歡快的跑到路邊一棵樹下,撒幾滴,提著褲子又飛快跑到另一棵樹下撒幾滴,然後又非常歡快的找下一棵樹……

蕭凡直著眼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上前拎住了他的衣領,拖著他往墻根走……

“見到樹就撒尿,你跟狗有什麽兩樣,占地盤呢你?”

“朕習慣這樣!”

北平,燕王府。

北平都指揮使張信坐在王府內堂中,朱棣坐在上首,二人各自用客氣的語氣寒暄著。

張信三十多歲,臨淮人,父親張興,曾任永寧衛指揮僉事,張信嗣其官,積功而晉都指揮僉事,直到現在任北平都指揮使。

都指揮使是掌一地兵權的武將,不過在北平這個地方有點不太一樣,所有人都知道,北平是燕王的,從民政到軍事,水利,農桑,河道,商業等等,皆燕王親掌,可以說,朱棣是北平府的土皇帝,北平府的百姓軍士只知有燕王,不知有天子。

張信雖然掛著都指揮使的名銜,但他手中可以調動的兵馬實在少得可憐,不過他倒從未怨恨過,因為他是燕王的老部下了。

現在張信心神不寧的跟朱棣寒暄,心中卻有些焦急。

本來他的都指揮使職務是朝廷委派的,目的是為了牽制監視藩王的舉動,藩王若有異動,必須迅速報上朝廷,並積極調兵防守,控制事態擴大。

前幾日燕王府人來人往,諸多部將頻繁出入王府,燕王雖對外稱王妃壽辰,可張信是朱棣的老部下了,多少對他有幾分了解,他敏感的察覺到,北平即將有大事發生。

向朝廷告密?還是投靠燕王?

張信猶豫不決。

從小苦讀聖賢書,張信非常明白君君臣臣的道理,他的父親張興一直告誡他,要做個忠心於天子的好臣子,因為這是世間綱常正道,必須要遵從,否則便是大逆不道。

可是……張信是燕王的老部下了,要他舉報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燕王,心中何忍?

猶豫不定的時候,張信的母親幫他做了決定。

他的母親告訴他,千萬不要跟燕王為敵,因為市井傳言,燕王有九五之相,位極至尊,遲早會當皇帝的,你若向朝廷舉報燕王,將來燕王成了大事,我張家必有滅族之禍。

張信是個孝子,立馬便做了決定,——投靠燕王,為燕王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