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江南水深(第3/4頁)

只是世家多年來行事低調,只要當權者不過分與他們為難,他們也不為己甚,兩者在某個程度上,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關系。如今江南稅案牽扯出世家門閥,若要明明白白辦好此案,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無異於一次摸老虎屁股的自殺行為。

表面上,也許只是江南六府的知府傾吞稅銀,可這背後的貓膩,明眼人都能看得出。

六府知府同時勾結串聯,傾吞巨量稅銀,這是華朝開國以來絕無僅有的大案子,若無勢力龐大的世家在背後支持,借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幹呀。可是這事兒對剛登上皇帝位的胖子來說,分明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扇在他臉上,若不從重查處,新君如何在朝堂立威?如何令天下百姓誠心拜服?皇家威嚴何在?

所以,剛剛登基上位的當權者與世家門閥的第一次碰撞,便從方錚身上開始了。

方錚現在頭疼的是,這件案子要怎樣辦理,才會在雙方產生矛盾的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既不會過分得罪世家,造成天下大亂,又能給胖子一個滿意的答案,使他能借由此事在朝堂狠狠立一次威,這件案子要怎樣查,查到什麽程度,查到什麽人打止,這才是他最頭疼的。

“老溫,我在這山上再待幾天,記住,一定要讓影子用最快的速度,把江南六府的情況摸個大概,然後迅速報於我,知己知彼,我再下江南不晚。”

“是,大人。”

正與溫森說著話,忽然一道人影匆匆跑了過來,喘著粗氣道:“二……二……”

方錚大怒:“你才二呢,瞧你那模樣,咱倆站一起,隨便問個人,看看到底誰二!”

那人一楞,委屈的指著自己的鼻子,訥訥道:“我二……”

“什麽事這麽急?瞧你跑得披星戴月的,有人燒房子了?”方錚說著忽然面色一喜:“哎,剛才那個‘披星戴月’的成語用得妙不妙?”

“妙!大妙!”溫森急忙大聲誇贊。

進來的人擦了擦汗,露出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原來竟是刀疤臉,他急聲道:“二當家的,山下……山下有肥羊,嗯,很肥,大當家的問你要不要幹一票。”

“嗬!有肥羊?”方錚兩眼一亮,接著面色一沉:“幹!當然要幹!老子兼職二當家,買賣上門哪有不幹的道理?老溫,叫龍武軍集合!”

溫森大驚失色:“大人!三思啊!他們可是朝廷正規軍,你卻叫他們幹打家劫舍的勾當,若被朝中言官知道……”

居然叫龍武軍參與打劫,大人是不是瘋了?

方錚哼了哼,站起身施施然往外走,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口氣:“言官?老子當官到現在,被言官參過多少次了,現在不也囫圇著活得好好的嗎?老子回了京還想找言官的麻煩呢……”

蘇州府。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江南之美,尤以蘇杭為最。

滄浪亭建於前朝,是蘇州最美的一座園林,園內山石為主景,滄浪石亭便建於山石之上,山下鑿有水池,山水之間以一條曲折蜿蜒的復廊相連,風景端的引人入勝,令人流連忘返。

滄浪亭內,置著石桌,石凳。桌邊放著一個小火爐,爐上正溫著一壺青梅酒,春風拂過,酒香夾著淡淡的梅子酸澀味道,四散飄去。

亭內坐著兩個人。兩人年紀相仿,大約五十來歲。身材都是一樣瘦削,但神色卻頗不相同。

其中一人面色有些惶然,心神不屬的盯著爐子上的青梅酒楞楞出神。

另一人淡淡瞟了他一眼,溫聲笑道:“伯言兄,何故如此惶急?該來的總會來,你便是擔驚受怕又有何用?”

原來,面色惶然之人竟是蘇州知府李伯言。

李伯言聞言苦笑了一聲,道:“近年來京中發生頗多大事,本以為皇上無暇理會此事,可誰知新皇登基不足一月,便派了欽差下江南,唉……”

另一位老者眼中飛快閃過幾分輕蔑,淡淡道:“你既已做下,當初便知該有今日之憂,兩千多萬兩稅銀,你們六位大人端的好大手筆,呵呵。”

李伯言臉色一白,急忙惶然四顧,見四周無人,這才神色稍緩,苦笑作揖道:“韓兄,你我數十年交情,此事我瞞不得你,可你難道不知我的苦衷麽?此事我完全被人所迫,由不得自己,那些稅銀我也根本沒經手,全數送了過去……韓兄,你乃江南第一大世家的家主,你不妨捫心自問,我背後那人,你得罪得起麽?”

另一老者原來姓韓,名叫韓竹,乃是江南世家中勢力最大的家主。亭中二人年輕時便是好友,如今一在官場,一在民間,皆是名動四方的大人物,可他們提起背後的那人,卻皆不言語。

良久,韓竹喟嘆一聲,搖了搖頭,道:“可知皇上派下江南的欽差是誰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