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鉤心鬥角 第十章戴牛結婚(第2/3頁)

此?他這時心中不得不承認,他真正愛的人還是那位死去的妸君,而不是懷中抱著的妻子。他對這個妻子,更多的只是親情,而不是愛情。

說話啊,傻了?桑緋看見丈夫發呆,嗔道,是不是真在心裏後悔得不行?要不我央告阿翁毀掉婚約,仍把扶疏給你做妾罷。

嬰齊笑了笑,沒有,我又不能預知以後的事,又怎麽可能後悔。

桑緋也吃吃地笑,聽不懂你說什麽,難道你就一點不愛扶疏嗎?她可真是個美人。你沒見過她脫掉衣服時的體態罷,比我好看多了。當然,說實話,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毀掉婚約是很難的。

看你得意的樣子,這是你一直期待的結局,是吧。

桑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你為什麽愛我?嬰齊不想讓她難堪。

誰愛你了,想得美。我不過是聽從父親之命罷了。婚姻的事,女人家哪能自己作主呢?桑緋重重地嘆了一聲。

嬰齊道,那你才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肚子裏都有我的兒子了。

桑緋抱緊了他,低聲道,有時真的想不到,兩個人在一起,能生出一個人來。這個人和這兩個人都有緊密的關系,真是不可思議。

嬰齊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道,你早點睡。明天好熱鬧呢,只怕你想睡懶覺都不成。

桑家嫁女的排場是闊大的,整條夕陰街上都張燈結彩。桑弘羊為官五十幾年,一向也以奢侈聞名。朝堂上下都知道他的見解,那就是節儉並不意味著財富增加,有時適當的奢侈會激勵人更勤奮地勞作,從而累積更大的財富。他做了大半輩子和工商儲積有關的官,大概這的確是他的心得罷。

桑家的庭院裏裝扮得花團錦簇,賓客喧闐,酒筵從早晨一直排到下午,直到外面仆隸喊道,戴縣尉的車馬到了。

眾人齊齊注目往蕭墻處望,只見一個戴著皮弁的身材粗大的青年,從蕭墻後忽然出現,他們知道,這個人是現在的霸陵縣尉,三百石的長吏戴牛。他身前有兩個衣著整潔的少年雙手舉著蠟燭為前導,身後跟著兩個戴著黑色帽子的從人,一個手中捧著一只鵝,另一個手中捧著一束綢緞。這時贊禮官拖長了聲音叫道,奏樂。堂上隨即響起了鼓瑟的聲音,一共有兩架瑟,瑟聲婉轉相和,有著說不盡的纏綿旖旎之意。另外兩個歌者隨著瑟聲低聲吟唱道: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

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人群中的角落處有位老者微微點頭,好一曲《樛木》,婉曲而悠長,又蘊涵著無上的喜慶氣息。瑟聲清長,歌聲沉郁,樂工和歌者都是高手啊。

他身旁一個賓客贊道,這位老先生看來頗通音律,而且極有耳福啊。

老者微微揚首,不敢,仆當年有幸,在丞相武強侯莊青翟的府中聽到過類似的婚曲,當時莊君侯也是嫁女呢。他又慨嘆了一聲,那是元鼎元年的事,距今天已經三十六年了。而且沒想到第二年,莊丞相就因罪下獄自殺。

那賓客臉色尷尬地笑了一下,把頭扭過去,不再說話了。

老者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旁邊一個少年低聲道,大父,這個《樛木》是講什麽的?

老者摸摸他的頭,道,是講婦人出嫁之後,將會像葛藤一樣纏著她的夫君生長,同時蘊育著為新郎祈福之意。這個新郎真好命,能當上桑大夫的女婿。

一歌唱畢,客人拊掌贊嘆,這兩個唱歌的樂工是大鴻臚府中的有名樂師,都年過花甲,尋常只在宗廟典禮或者有歡慶的時候在禁中給皇帝演唱。不是桑弘羊的面子,輕易也請不到他們出來助興,何況還需要皇帝的恩準呢。眾人都在心裏慨嘆此行不虛,畢竟不是誰都有耳福享受到如此的美樂歌聲的。

這時,桑弘羊出現在堂上東階之上,他頭戴黑色冠冕,頭發和胡須都潔白耀眼,顯得威儀棣棣。他的身側站著一個身材修長的女子,穿著紅色衣裙,頭上釵環燦爛,一派盛裝。戴牛從身後那個從者手中接過鵝,緊走幾步,來到西階之下。桑弘羊依照禮節對他揖了一揖,戴牛撲通一聲跪下,將鵝舉在頭頂,嘴裏道,戴牛參見大夫君。

眾人一陣喧嘩錯愕。桑弘羊也愕然了,按照禮節,戴牛只需要揖手答謝就是了,根本不須下跪。他笑了一笑,道,阿牛,起來罷。新婚跪謝嶽家翁,見何種典冊?

戴牛腦筋也轉過彎來了,趕忙道,本不至此,只是突然見到阿翁威嚴,不覺有點忘情,不由自主就跪倒了。

旁觀的賓客不由得笑了起來,覺得翁婿兩個都頗能應對,這桑弘羊的女婿雖然身份低微,官秩不高,卻都精幹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