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遮虜破敵 第三章勇斬黎汙王(第3/4頁)

嬰齊見郭破胡神情爽朗,略無一絲悲怨之色,心裏暗暗敬佩。郭破胡似乎怕他不安,反而安慰他道,仲倩兄,我知道你這人心地良善,現在心裏一定很內疚。當年我們兄弟倆是生死之交,你誤斬了我的手臂,我並不怪你。大丈夫少一條胳膊也不會打不了仗。我勸兄一句,不如投降我們了罷。我們黎汙王很欣賞兄的才幹,他說,如果你肯投降,將保舉你為左校王。我聽說兄在漢,叔父、嶽父俱無罪被誅,兄自己仕漢這麽多年,官僅為二百石塞尉,而且居危險之地,日日憂死,何不幹脆來匈奴,我兄弟倆可以時常把酒為歡,共同馳騁天下。

嬰齊搖搖頭道,多謝破胡兄一片好心,我上次已經告訴兄了,我習慣了漢服,這輩子真的無法再改變。

郭破胡道,嗯,我知道仲倩兄的意思,兄不忍背棄故國。其實人生天地間,不過如白駒之過隙,在哪裏不是過一輩子,習慣了穿某種衣服難道真的很重要嗎?當年我初降匈奴時,也頗不習慣胡服。但想起我在漢朝幾十年,屢屢被逼得走投無路,生存無門,恍然悟到,穿什麽衣服倒不重要,能否吃上一口安心飯才是更重要的。仲倩兄如果不投降,今天我們只有成為仇敵,我也無法再幫你了。

嬰齊道,多謝破胡兄了。如果我能夠投降,上次就跟著兄去了。況且我還有妻子兒女在居延縣,我投降了,她們也得死。

郭破胡道,但是如果你死了,你妻子兒女又誰來照顧?

我寧願我死,只要她們無恙。嬰齊斬釘截鐵地說。他心中有些奇怪,他發現自己似乎有點被郭破胡說動了心,如果真能帶桑緋、扶疏和兒子在匈奴過上好日子,胡服似乎也沒有了不起。那件所謂的漢服難道真的有這麽重要嗎?那種外在的形式難道真的比它包裹的活生生的生命更重要嗎?可惜她們不在身邊,為了她們的安全,我不能投降。這個理由難道真的那麽堅固?嬰齊的心中一片混亂。

那我們順勢殺到居延,將你的妻子兒女一起搶回匈奴就是了。郭破胡道。

不可能,嬰齊道,自從你們上次劫掠後,居延城居有重兵,加上漢朝使者來臨,居延都尉防守城邑也非常警惕,你們沒法得手的。

郭破胡道,當年李陵將軍投降匈奴,漢朝也沒有馬上殺他的親屬,只要有時間,我們一定能將你的妻兒帶回匈奴。

嬰齊正要說話,突然對面陣上的匈奴人中又跑出一騎,瞬間就來到了嬰齊前面,大聲道,郭將軍,如果敵人不肯投降,我們就將他們殺得幹幹凈凈。這幫蠻子,不識相得很,不要同他們廢話。

郭破胡急道,我們大王沒耐心了,嬰君還是早下決定罷。

嬰齊望了望那匈奴人,臉色一變,正色道,郭君請回,我寧願戰死,也不投降。

郭破胡黯然道,那嬰君好自為之。說著圈回馬,馳回陣地。

嬰齊也圈回馬,還沒等到馳回自己的隊伍當中,對面匈奴人就如炸開了鍋一般,呼拉拉散了開來,緊接著從側翼分別馳出兩支隊伍,急馳而來。他們每個人都挽開弓對準漢軍陣地。

嬰齊知道他們想從兩側包抄自己,趕忙命令,快,用盾牌護住兩翼。另外燃起牛糞,向就近烽隧求援。

兩隊漢軍也趕忙跑向兩翼,一字排開,將大盾結成一排,像堵墻壁一般。幹燥的牛糞燃燒時產生的濃煙也直直地指向天空,向遠方昭告著這裏正在進行一場殘酷的搏殺。

匈奴人開始發箭了,箭矢砰砰釘在盾牌上,像一場剛剛開始的暴雨,雖然稀疏卻力道強勁。

躲在盾牌中間的漢兵也手挽強弩反擊,每一輪箭矢的齊射,都能聽見匈奴騎兵的馬嘶聲和人從馬上摔倒的撲通聲,此起彼伏。

但是也有匈奴人的箭矢從盾牌的上方縫隙射入,漢兵也被射倒不少。

一群漢兵士卒團團圍住了嬰齊和傅介子,護衛他們躲在幾輛革車的環圍下。箭矢越來越密,如急雨般射在革車上,很快幾輛革車看上去都像一個個龐大的刺猬,嬰齊等人似乎躺在刺猬的腹部,連頭都不敢擡。

一陣箭雨過後,匈奴人的騎兵開始做陷陣沖鋒,大群人躍馬飛奔,前仆後繼,一些結成盾墻的漢軍盾牌手被馬蹄踏倒,盾墻被沖開了數道缺口,躲在盾牌之中的漢兵更是岌岌可危。雖然有不少長矛手刺倒了匈奴騎兵,但他們在匈奴人的砍刀下,也血肉橫飛。

嬰齊和傅介子躲藏的地方因為有革車陣的阻擋,匈奴騎兵一時沖不進來,但這也只能抵擋一陣。很快,匈奴人又一輪箭矢兜頭射落,兩人身邊的護衛也紛紛中箭傷亡,還沒等漢兵喘過氣來,接著又是一輪箭矢射入,這次箭鏃上帶著火球,一射入革車,立即引燃了革車上包裹的牛皮,幾輛革車登時烈焰騰騰。嬰齊等人被包裹在火圈當中,就算匈奴人不來進攻,只要引滿弓對準他們,不讓他們沖出,他們也勢必被活活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