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遮虜破敵 第二章閻氏假父子

廷尉府中,閻樂成和戴牛正在密室商量事情。戴牛諂媚地對閻樂成說,大將軍今天把君侯招去,可有什麽大事嗎?

現在的閻樂成早已不是當年豫章縣那個鄉下土包子的模樣了,甚至也找不出幾年前官為廷尉右監時的那種小心謹慎之態,他因為告發蓋主謀反,升為廷尉,封為列侯。戴牛也因為告發謀反,封為關內侯,官則為廷尉左監,坐上了嬰齊當年的位置,成了閻樂成直接的下屬。對自己這個頂頭上司,戴牛的態度自然是不敢不恭敬的。

閻樂成站起來,在屋裏踱了幾步,道,大將軍把我招去,要我商量一下發兵救烏孫的事,皇帝說要征發張掖、敦煌兩郡兵出擊匈奴。

那不是又讓嬰齊那豎子去立功嗎?戴牛有點忿忿不平。

打仗哪有那麽舒服,閻樂成道,都是九死一生的事呢。說不定那豎子這次就會死在匈奴人的亂箭之下。

戴牛不置可否,遲疑地說,話雖然這麽說,可那豎子好像真是命大,每次總能死裏逃生。君侯又怎麽知道他這次不會再僥幸打個勝仗呢?萬一他再斬殺一兩個匈奴名王,那說不定也要封侯拜將了。

閻樂成哼了一聲,這豎子想命大,可沒有那麽容易。就算我肯,大將軍也不肯呢。

戴牛愣了一下,面露喜色,難道大將軍現在也很討厭他?他們曾經在霍光面前說過不少嬰齊的壞話,三年前,當嬰齊斬得黎汙王的首級,按照慣例,朝廷要封嬰齊為關內侯,拜張掖太守時,閻樂成日夜在霍光面前讒言,說嬰齊是桑弘羊的余孽,不可不防。但是霍光相信邴吉的看法,又覺得嬰齊在邊郡數年一向勤勉職事,足可放心。現在又立下如此大功,再不封賞也難以服眾,因此對閻樂成的讒言也不大理會。雖然出於防備心理,仍沒有給嬰齊賜爵關內侯,最終還是拜了嬰齊為張掖太守。

閻樂成望著戴牛,似笑非笑,戴君對嬰齊這麽忌憚,可不像個勇猛的大丈夫所為啊。

戴牛臉紅了一下,道,臣倒不是忌憚他。而是對這豎子實在厭惡之極。他奪了我的所愛,卻拿個啞巴贈送給我賣好。豈不知士可殺不可辱,我姓戴的和他誓不兩立。可惜屢次想除掉那豎子,都不能得手,唉,難道那豎子真有鬼神護佑不成。

這世上哪有什麽鬼神,否則就不會讓這樣的惡人還活在世上了。十多年前,他害死了我的兒子,我做夢都想殺死他報仇。閻樂成說到這裏,自己感覺有點奇怪,怎麽提到兒子的死,自己連一點悲傷心痛的感覺都沒有了,難道自己對兒子的死真的麻木了?可能是吧,都十多年了,那麽,對嬰齊那豎子還該不該仇恨?似乎沒必要。只是,不仇恨他,自己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他很懷疑如果放過他,自己就少了一個奮鬥的動力,也許在和他作對的同時,自己進一步往上爬的熱情之火會更加熊熊燃燒。這真是一項極有意思的較量。如果除掉了他,自己就如釋重負了,他甚至心底裏暗暗相信,一旦除掉嬰齊,自己就能更加迅速地在朝廷上爬升,甚至爬到丞相也不稀奇。他蔔過一卦,蔔士也暗示了這樣的意思。雖然這種意思似乎也是他主動向蔔士暗示的。

想到這裏,閻樂成覺得渾身精神抖擻,道,戴君,你知道大將軍最近的心情有多麽不好嗎?

大將軍的心情還會不好?他都是大將軍了啊。皇帝都由得他廢立,還有什麽人敢惹他不快?戴牛疑惑地說。

尋常自然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惹大將軍生氣,但是皇帝弄得大將軍心情不快,這是很顯然的。

戴牛道,敢請君侯明示。

閻樂成道,前些天在朝廷上,群臣請立皇後。大司農田延年上奏,要皇帝挑選貴卿大夫的女兒為後,明顯是暗示皇帝,應該選大將軍的女兒為皇後了。可是皇帝卻默然不言。大將軍自然要謙讓一下,表示自己的女兒不足以匹配至尊。皇帝竟然就順著台階下了,說什麽此事以後再議。接著又自言自語地說什麽,自己丟了一把以前的寶劍,希望能找回來。

丟了寶劍,這話是什麽意思呢?戴牛摸不著頭腦了。

閻樂成道,這還不明白嗎,皇帝是暗示自己很懷舊啊,連一柄過去的佩劍都想找回來,何況以前的妻子。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群臣不要再提選擇新皇後的事了。現在的婕妤許平君就應該立為皇後,因為她是皇帝的糟糠之妻啊。

戴牛恍然道,哦。原來如此。廷尉君真是心思縝密,臣萬萬不及。現在臣明白了,為什麽大將軍會心情不快。不過既然這樣,大將軍又能怎麽辦呢?總不能再廢一個皇帝罷。

閻樂成道,戴君,朝廷的事可不能隨便非議,要掉腦袋的。還好你是在我府上,跟別人說話切莫如此隨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