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亭解端由(第6/6頁)

天哪,這是怎麽回事?我轉首望著耿夔,他驚呼了一聲,回頭茫然望著牽不疑,牽不疑的臉上驚恐萬分:“鬼,真的有鬼!”說著轉身要跑,突然慘叫一聲,一跤向前摔倒,一枝羽箭準確地插在他的項上,箭羽震顫不絕。他身邊的那些士卒趕忙上前,狂呼亂叫。又聽得幾聲弓弦聲響,他們脖子分別中了一箭,余下的幾個擡起弓弩,還沒等反擊,亮光消失了,院子裏又回歸了陰暗,只有頭頂皓月仍舊當空,這幾個舉著弓弩的士卒也悶呼一聲,仰首跌倒,脖子上各自都插著一支羽箭。

我驚呼道:“任尚,是你嗎!”

一個黑影從屋脊上縱下:“是我,使君!”他單手握刀從陰影處走了出來,一張碩大的弓斜背在肩上。

耿夔唉了一聲:“我早該想到,任老虎不是那麽容易被殺死的。”

任尚道:“對,我不是鬼。但是現在看來,這個世間確實不是沒有鬼的,我早就說過。”他的眼睛望著剛才亮光展示的亭舍正堂,若有所思,那正堂現在又黑魆魆的一片。

“到底怎麽回事?”我望著任尚,喜極而泣。他的額上有道深深的刀痕,在月下也看得清清楚楚。

任尚道:“使君,我和這位耿君當時在龔壽莊園前,陡然遇到襲擊。我猝不及防,額上中了一刀,好在我危急之中迅疾後仰,才沒受致命之傷。當時我還很為這位耿君的安危擔憂,力斃兩人,搶了一匹馬要他逃走。之後我中了兩箭,那些蒼頭箭法太差,力道不足,同樣不足以致命。不過我也確實沒力氣了,他們將我扔進預先挖好的坑中,就全部去喝酒作樂。上蒼護佑,我半夜蘇醒,竟然爬了出來,摸到莊園中,順手殺了一名奴仆,將他冒充我,扔進了坑裏。而且,在這時候,我有點懷疑這位耿君了。”

耿夔的臉色在月光下像披了一層嚴霜:“怪不得我聽說莊園中丟失了一位奴仆,卻沒敢相信是你殺的。你為什麽會懷疑我?”

任尚道:“因為我聽見有的蒼頭責備另外兩名蒼頭,不該太惹像我這樣的人,搞得自己死了兩個朋友。那兩個蒼頭支支吾吾地應對,我於是隱隱有了懷疑,他們怎會知道我們躲藏在莊園外,而且一出手就是對我。而且當我回味那場打鬥之時,感覺也有疑點,其他蒼頭欲進攻耿夔之時,反而被那兩個蒼頭有意無意地格開。不過我一直只是懷疑,不敢確信,因為我想,和我親同手足的耿掾,怎麽可能害我。於是在躲避養傷之余,我只是偷偷打探消息。當使君被檻車征往洛陽後,我就跟蹤檻車,準備找個合適的時間解救使君。一直跟到此處,沒想這位耿君竟然自己跳出來了。”

耿夔臉色鐵青,站著不動:“任老虎,算你厲害,今天死在你手中,也算死得其所。其實這個世間我也無所眷戀,報了仇又怎樣,百年之後,倶歸黃土。”

任尚收刀還鞘,搖搖頭:“我不會殺你,你走罷。”又轉頭向我,“使君,我們暫時伏藏山澤,等待奸臣覆滅和朝廷的大赦。”說著,他伸出手,攙扶我的胳膊。

我望著耿夔,不知道說什麽好,許久,嘴巴裏蹦出一句:“對不起!耿君。”任尚解開我的枷鎖,扳斷檻車的欄杆,將我扶進車中,自己躍上車,道:“這次,只好下吏來給使君駕車了。”

耿夔孤獨地站在草叢中,望著我們,我突然心中生起一絲憐憫,想讓任尚將他帶上。突然,他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大聲道:“蛇,蛇……”他一邊叫,一邊將手中的腰刀拼命飛舞,像瘋子一樣。任尚回頭看了一眼,果斷地一鞭擊在馬背上,那馬嘶鳴一聲,拉著我們的車,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