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六十章 天變(第4/9頁)

一陣哭嚎,屋內滿人臉如死灰,而漢人一個個臉色尷尬。

世鐸呆呆的看著翁同禾,翁同禾卻是勉強一笑:“沒什麽了不得的,皇上已經有了主意,讓徐一凡擡旗就是了。漢軍旗領滿洲將軍,也說得過去。而且皇上還會補道上諭,此舉著下不為例……戰事完了,徐一凡這奉天將軍的位置也可以去掉麽!給他一個督撫,也就完了。”

世鐸咬著嘴唇就是不肯出聲,翁同禾忍不住跺腳:“皇上的上諭,你們也不肯尊奉了麽?”

世鐸這才鐵青著臉冷冷的道:“事關重大,又涉及我們滿人根本,我要面君!”

這個時候,翁同禾也再無退讓的余地,一扯世鐸的胳膊:“走,咱們面君!”

世鐸卻猛的一甩胳膊,丟開翁同禾的手:“姓翁的,此事不管了還是不了,今後咱們就算碰個面對面,我也就當不認得!你這個活曹操!”

※※※

同一天,日本,廣島。

廣島大本營設立之時,就請了伊勢大神宮的大神官,做了分靈儀式,奉請天照大神庇佑此次戰事順利。

在大本營內的一處小小庭院,就改成了分祀的神社。

這個時候,穿著古怪長袍,戴著高帽子的神官正拖長了嗓門,以日本人特有的氣聲不知道在吟唱些什麽。

伊藤博文脫了鞋子,赤足站在神位前的木頭地板上,對著供奉的勾玉,劍,鏡這日本立國三神器的復制品默默合掌,垂首默禱。而在神位之下,還放列著同祀的一些神主,這些木牌上面墨跡還很新鮮,山縣有朋,川上操六,野津道貫……多少一時雄傑之士,都在這場征清戰事當中化為一場甲午春夢。

陽光灑下來,照在庭院當中,光影流動,一切都寂寥無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伊藤拍拍掌,這才擡起頭來,朝神官深深一躬。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伊藤戰前筆直的腰背,現在也微微的駝了下去。目光卻是越發的深沉了起來。

行禮之後,他才慢慢穿鞋,走出了這安靜的分祀神社。神社門口,早就有幾個大本營的參謀在等著他了。

“閣下,朝鮮徐一凡已經誓師出發,回師國內,他的電報,已經傳到了北京,大本營才得到的情報……”

伊藤博文默默點頭,眼神卻向西方投去,似乎在想著那個一直未曾謀面的敵手一般。他半天不說話,幾個參謀也不敢說話,只是垂首等候。

“大概在明天,這份電報就要登在大清時報上面了吧……清人的民心士氣,又會得到多少鼓舞呢?真是想不到的苦戰啊……”

伊藤博文喃喃自語,嘴角居然還有一絲微笑。

他深深的低下頭去:“責任真重啊,兩個國家,整個亞洲,未來一百年的國運……真累,真累啊……山縣君,川上君,你們已經盡到了責任,可是我還沒這個福氣成為護國的神靈呢……”

再擡頭的時候,他眼中已經是精光四射,再無半點笑意。

“聯合艦隊在哪裏?”

“閣下,按照計劃,今日應該已經逼近天津大沽沿海,即將展開斷然的炮擊!”

“征清第三軍呢?”

“昨日傳來通報艦送至牙山的電報,船團在本土艦隊的掩護下,已經暫時錨泊牙山外海,整理船團,裝載換乘小船,補充糧秣,第三軍司令官陸奧宗光閣下電告,三日內,絕踏上清國山東的土地!”

“勝負手已經全部放出去了……一生懸命啊……徐一凡,我比你了解清國上下那些人,再有一次慘敗,這些人再無抵抗的勇氣,因為繼續戰鬥,就需要變革,而他們絕對是不可能變革的!你是絕對來不及了!”

※※※

同一日,天津東南大沽炮台。

這個炮台,是絕對的京師門戶中的門戶,立天津不過百裏,離北京不到四百裏,一條海河通過這裏入海,順海河而上,可以通過水系一直到北京城水關之外。

第二次鴉片戰爭,英法聯軍就從這裏登陸,擊敗了曾格林沁的守軍,陸路行軍,水路轉運物資彈藥,一直打得鹹豐逃往承德,並死在那裏。李鴻章執掌直隸之後,又在這裏重整炮台,添置克虜伯大炮,並且駐有重兵,幾十年承平下來,大沽周圍也是市鎮繁肆,人煙熙攘,大沽周圍的港口錨地,都停著各色各樣的船只,掛著洋鬼子國旗的兵船也三三兩兩,往來於這裏。

戰事起後,這裏的兵又添了不少,洋鬼子號稱絕對中立,這裏的兵船也開走了,在大沽口一帶設棧房的洋人商號洋行,都集中到了天津衛裏面去,暫時停了生意。他們空出的錨位,就讓給了大清自己的民船商船。東北戰事急,不少那裏的船都退向了這裏,向遼南偷渡人和物資也需要船,一時將這裏塞得慢慢的,到處都是桅杆林立,白帆張掛。大家也不是不擔心鬼子會撲到這裏,不過看著五個各有威風字號的炮台,還有上面黑森森的克虜伯大炮,再加上猬集在這裏挺胸凸肚的兵爺們,大家又覺得,有這麽多大炮,鬼子不敢來吧?大沽,天津,可算是天子腳下,鬼子能打到這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