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在朝鮮 第七十五章 亂臣賊子(中)(第3/5頁)

當一個真正的亂臣賊子?

種種選擇紛至沓來,不可斷絕,讓他心不能守一。偏偏這種抉擇,沒人能幫他做出。是帶著這幾萬各懷鬼胎的軍隊上前為那個朝廷拼命——謠言四起,軍心紛亂,恐怕拼也拼不贏。還是裹挾了這裏的軍隊,回師北京?

他有一萬種方法可以裹挾這支軍隊,無非就是分化瓦解了吉林練軍。以禁衛軍主力南下,宋慶等部,正是失去靠山的時候,以力挾之,未必不會和他去謀一場大富貴。

可是,真的能如此做麽?

種種情緒充斥,讓他胸膛都快炸開了。但是他的語調還是出奇的冷靜。

“宋慶他們同樣的道路,卻走得比你們快那麽多,就算天候不利,你們慢一些,能慢到如此地步麽?”

“回大帥的話,宋軍門是宋軍門,標下是標下。標下沒宋軍門那麽大的本事,就請大帥解了標下的職,打發標下回家種地,標下感激不盡!”

徐一凡身子一震,臉孔也有點扭曲,聲音仿佛是從胸腔裏面擠出來的:“你想臨陣脫逃?”

身邊的戈什哈們目光都轉了過來,只有李雲縱仍然站在那裏,神色不同,只有胸膛在劇烈起伏。誰也不知道這個冷心冷面的將軍在想著什麽。

依克唐阿似乎是豁出去了,硬梆梆的大聲回話:“大帥,這仗打不贏!”

“老子在朝鮮,以一軍之力,幹翻兩個師團鬼子!你亂我軍心,自己知道是什麽罪過!”

徐一凡高傲的揚著臉,惡狠狠的一擺手,幾個戈什哈就沖過來,就要按住依克唐阿。底下一直心懸這裏的吉林練軍數千將士不約而同的一聲大嘩,他們還未曾有所動作,溥仰已經一擺軍刀,山丘下環布的禁衛軍一營官兵已經摘槍。溥仰還在朝陳德使眼色,小丘北面拴著馬樁,都是健馬,這麽些禁衛軍,怎麽樣也能護著徐一凡離開這裏。要是吉林練軍敢亂動,這戕害大帥的罪名就吃不起,周圍營頭過來,隨隨便便就繳了這八千旗營的械!

說起來也奇怪,溥仰是真的沒有半點想到自己也是旗人的心思。他這樣的混混兒從軍,又最佩服的是英雄好漢,徐一凡這等作為,如此功業,早就成了溥仰的信仰一般牢不可破。戈什哈們就聽見他也從牙縫裏面擠出命令:“他媽的瞧他們敢鬧?大帥為這吉林練軍擔足了心思,他們後腿也扯夠了,正好收拾了他們!軍心定了,大家夥兒清清爽爽的去幹鬼子!陳德,待會兒護住大帥先走,要是大帥有三長兩短,老子要你腦袋!”陳德答應一聲,早就帶著幾個弟兄護住了徐一凡的身影,底下人想打冷槍都沒法兒打。

這等厲害,吉林練軍自然也想得出來,在禁衛軍的槍口下,所有人都木然不動。只是呆呆的看著眼前一切。

依克唐阿猛的一甩胳膊,他身子粗壯,力氣極大,幾個戈什哈竟然沒按住他。就見這滿洲猛將昂然擡頭,死死看著徐一凡:“大帥,標下早知道大帥看我這八千旗人子弟如眼中釘肉中刺!補給,我們少,裝備,咱們壞。可是標下就這一句話,你拉咱們上去拼命打仗,這仗打不贏!誰也布知道,大帥到底想當什麽人,軍心不定,此仗如何能打贏?”

徐一凡踏前一步,陳德擋在他面前,卻被徐一凡狠狠推開:“老子有禁衛軍!”

依克唐阿昂然不懼,回得又急又快:“大帥又曾經想過沒有,禁衛軍以一支新練之軍,如何能戰勝兩個師團的鬼子,更有千裏回師遼南,成為天下定海神針之偉業?現在不僅遼南諸軍心思亂作一團,大帥之禁衛軍,又何嘗不是在看著大帥如何行事?大帥已經為兩江總督,為何還不奉表朝廷,交代奉天將軍關防職位?三萬敗軍向前當向日軍正面,大帥卻無一言向諸軍交代大帥將如何行事,如何對待朝廷!縱使有十萬虎賁,又何能成事?可惜天下皆降,我徐一凡獨不降時那位海東徐帥,那時是郭子儀,現在卻是李光弼!……也許李光弼也是高看了大帥,仆固懷恩之事,恐為大帥之所設!”

誰也沒想到,依克唐阿居然有如此風骨。而且以一個旗人武夫,中唐名將,居然如數家珍。這李光弼和仆固懷恩兩個名字用來比作徐一凡,李光弼還算是給徐一凡留了一點面子,這仆固懷恩一比,竟然是分外誅心!

徐一凡臉色先是青下去,接著馬上就漲得通紅,伸手就是用力朝下一劈:“綁了這個王八蛋!升炮,行軍法!你的吉林練軍,老子不希罕!”

依克唐阿尤自冷笑:“多謝大帥成全標下身後事業!”

大雨滂沱之中,幾千將士,就只是呆呆的看著徐一凡身邊戈什哈,將依克唐阿一下按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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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京城,空氣分外清爽。只是這道路有些不堪,京城首善之地,除了從頤和園到紫禁城那一條路是石板的外,其他的都是土路了,出名的刮風滿天灰,下雨成泥潭。街面兒上泥都能埋了腳背,饒是這樣,還掩不住京城的熱鬧。前些日子大家人心惶惶的,現在仿佛聖君一上台,一切又都天下太平了。前些日子,街頭巷尾還在傳說徐一凡徐大帥是如何的國朝定海神針,現在四九城內,卻又有一個謠言幽幽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