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鼎之輕重 第二章 京城一日(下)(第2/6頁)

王五一聽連連擺手:“不能不能!小子們才奔上前程,幹的又不是對不起祖宗的事情,一個小破鏢局子,能叫他們回來?再說了老師哥,我就算犯愁,也愁的不是這個……真要顧嘴不顧臉,我王五開口在京城化個緣,吃個三年也沒問題啊……”

陳虎沒話說了,老頭子知道王五硬氣,想想看,他要是向徐一凡開開口,還擔心生計?徐一凡那義托生死的兄弟都不開口,還能在京城化緣?如果這些都不是問題,那五爺半夜睡不著爬起來打拳耍刀,在屋裏嘆氣,又為的什麽在愁?

想起這個,老頭子忍不住在心裏又埋怨起譚嗣同了。到了京城,就來了會友一次。譚嗣同也是沒什麽錢的人,看到這景況,傾身家湊了二三百銀子要給王五,卻給王五扔回去了。大家不在乎錢,可是您倒是多來會友幾次啊!五爺心裏悶,有兄弟陪著說說話,他又是大學問的人,會開解。不像他們這些老頭子,年輕時候就會打拳耍刀,歲數大了只能咳嗽吃飯。

兩人正相對無言的時候,就聽見門口馬蹄聲響,擡頭一看,就見一穿著西式軍服的青年漢子疾馳而來。那圓盤黑皮硬檐的帽子,那馬靴,那武裝帶,一瞧就知道是徐一凡帶的禁衛軍!陳德去了禁衛軍,也穿著這身衣服,捏了一張洋人的相片兒寄回來,陳虎早就瞧得熟了。

健馬才進了胡同,馬上騎士就飛身而下,擡眼一瞧站在會友門口的兩個人。丟下韁繩就大步上來行禮:“五爺,徐大帥命令標下來看您!大帥正在南下,不能親自來,讓標下對五爺說,實在對不住。到了江寧,大帥為五爺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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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正是溥仰,在會同館他受了一肚子鳥氣。當下就想發作,可是瞧瞧譚嗣同,再看看周圍,硬生生忍下來了。一則是譚嗣同是大帥的兄弟,不能給他沒臉。二則是他受命而來,不是放假回家,鬧出什麽動靜,別人還以為徐一凡派人鬧到京城來了!他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徐一凡受京城忌憚的情形,不能再給徐一凡添亂。當時黑著一張臉就上馬掉頭。心下發狠:“你小子是沒碰上兩年前的爺!那時候,不臭揍你小子一頓,扒光了吊鼓樓上面兒,爺就跟你姓!”

如此一鬧,原本回京城興致勃勃的一顆心都淡了下來。還是在禁衛軍裏面爽利!幹好自己的活兒,痛痛快快殺鬼子。沒人有這麽多鳥歪心思……就算給大帥踢兩腳,也是好的啊!

徐一凡許了他在京城五天的假,他本來也準備辦完了事情在京城呼朋喚友喝他媽的一個天昏地暗。現在卻恨不得早點辦完事情早點去天津搭船歸隊。

他媽的,打仗的時候一個個不見蹤影,現在卻都從褲襠裏面跳出來。大清朝,就是壞在這些王八蛋手裏!

他接了徐一凡的令,還要來接王五。這事情上面,徐一凡倒沒有什麽功利心思在裏頭。知道五哥過得艱難,腰把子又硬不肯開口告幫。來到這個時代,只有兩人他是始終感戴。其中一個給了他最大助力的鄧世昌已經浩然歸去,還剩一個五哥,無論如何也要接來照應好了。

所以溥仰再一頭惱火,也得趕緊趕來會友鏢局。他路上就打定了主意,王五那兒去了,再瞧老姐姐一面,擡腿就走!

到了會友鏢局,就瞧見門口站著兩人。溥仰是老京城,又愛在市井裏面廝混。王五這京城大豪如何不認得。門口就瞧見了會友這破敗景象,滿以為這差使總算辦下來了。大帥開府兩江,王五還不跟著享福去?

沒成想,溥老四今兒處處都不順心。

聽見溥仰立正大聲說出話,王五還沒做聲,背後陳虎卻詫異的反問:“江寧?”

接著陳虎就笑容滿面:“五爺,徐……總算還有個有人心的!”(叫徐一凡名字陳虎不敢,叫大帥他又不甘心,好歹他陳虎是長輩!)

溥仰站在那兒四下張望一下:“五爺,這鏢局先封門兒吧。不知道五爺這裏有多少人?大帥知道五爺照應的人多,這次都接過去,大帥替五爺照應。大帥說了,五爺千萬別客氣,大家是兄弟,這都是一家的事情……大帥命令標下帶了二千銀子,先置辦行裝。五爺說什麽時候動身,標下先到天津寫船票去……五爺,您盡管放心,一切都是標下照應!”

說著他就想掏銀票。王五卻沉著臉背著手轉身,邁步進了門檻:“不去!”

溥仰腦袋嗡的一聲,徐一凡就命他辦了兩件差事,一件是送信給譚嗣同,結果鬧成那種鳥樣。再接不到王五過去,徐一凡揍他有癮,也不知道是不是還記著當初那一鞭子。這樣回去,該挨多少腳啊?

一急之下,他一個大步就竄到了王五前面:“五爺,這是大帥的鈞命,標下的差使。五爺您和大帥是兄弟,瞧也該去瞧大帥一眼啊!這北京城有什麽好?死氣沉沉的,一幫烏龜王八蛋。不是咱們拼命打仗,能有他們今天?現在一個個嘴響了,當初在哪兒?要幹事情,要心情爽快,還得跟在咱們大帥身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