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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不得已坐在孔子身旁,哪知孔子亦大感不安,起而讓位。王安石自然惶懼不勝,拉拉扯扯不得開交之間,只見阿醜扮成子路,大踏步出來,厲聲問道:「公冶長何在?」

一臉惶恐的公冶長奔了出來,低聲問道:「大師兄,何事動怒?」

「你也不救一救你老丈人!你看看人家的女婿!」子路用手一指,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也是宋朝的大官──此人便是徽宗朝權相蔡京的弟弟蔡卞,官拜樞密使。他是王安石的女婿,力尊婦翁,王安石配享及追封舒王,都是蔡卞所促成。

這段故事,在以前搬演時,到此結束,但這回拖了一個尾巴,子路將相傳為孔子女婿的同門公冶長,罵了個狗血噴頭,越罵越起勁,公冶長終於忍不住了。

「皇上快要駕到了,你這麼鬧下去,甚麼意思?」

「甚麼意思?我就是要罵你。」

「你罵!好,你罵,看汪太監來了,饒得了你?」

「汪太監!」子路即時做出退縮畏懼的神情,連連問道,「在哪裏?在哪裏?」一面遁走,一面回顧。由於表情逼真,惹得皇帝哈哈一笑,但心裏對汪直的看法不同了。

這些情形,王越與汪直都不大瞭解,急於想回京去瞭解何以失寵的原因,所以會銜出奏,請求班師。

皇帝不許,而陳鉞不知趣,請求召見,力奏應召回汪直、王越。皇帝冷笑一聲,指著陳列在殿前的儀仗、兩把金鉞說道:「有人說汪直帶兵,就靠你跟王越。如今看來,果不其然。我倒問你,汪直、王越一離了宣大,韃子接踵而至,怎麼辦?」

陳鉞不敢再作聲了。第二天,皇帝召見閣臣,以大同總兵出缺,打算由王越接替;汪直總鎮宣大,並將京營兵悉數調回。這是皇帝與懷恩商量好的部署,三閣臣遵旨奉行,但萬安卻另有看法。

「王威寧的才具,大家都知道的。如今在汪太監身邊,實在不大妥當。」

何以不妥呢?萬安認為有足智多謀的王越在好大喜功的汪直身邊,可能會出邊擊敵,敗了不過損兵折將,為禍還輕;倘或一勝,必定鋪敘戰功,請調京營到宣大,大舉出擊,一敗則韃靼乘勝迫擊,危及京師。

因此萬安上奏,請將王越調為延綏總兵官,表面上的理由是,延綏關乎河套的安危,須調威望素著的王越鎮守,與宣大成犄角之勢,互相呼應,三邊始保無虞。皇帝認為言之有理,向懷恩徵詢時,他揭穿了萬安的本意。

「首輔之意,無非想拿威寧伯王越跟汪直隔離開來。萬歲爺知道的,汪直監軍靠『兩鉞』,如果王越不在他身邊,奴才就不知道他該怎麼辦了?」

「那麼,你說該怎麼辦呢?」

「奴才看閣臣的意思,是怕王越替汪直出主意,急於立邊功自見,或許輕舉妄動,反而招禍。萬歲爺如果亦有此顧慮,不妨召回汪直;宣大仍以王越鎮守為宜。」

這話一半是試探,皇帝如果同意召回汪直,他接著就會建議將汪直調到南京。但皇帝對汪直印象大變,並無此意,想了一下說:「交廷議吧!」

廷議除內閣大學士以外,有發言地位的是合稱為「七卿」的六部尚書與左都禦史。其時朝中南北兩派對峙之勢,已隱然形成,四川眉州籍的萬安,以首輔之尊,加以內有萬貴妃的奧援,自然而然成為南派的領袖。北派則一直以吏部尚書尹旻與王越為首。尹旻之得有今日,多少亦靠汪直的力量,因此,當他瞭解了萬安的真意後,自然持反對的態度。

「汪太監不知兵而善駕馭,他有王威寧輔佐,是很好的合作。三邊一體,宣大更為重鎮;宣大安定,延綏自然無事。所以調王威寧鎮守延綏,不僅多此一舉,而且宣大沒有王威寧,反容易啟韃子輕敵之心,傾師叩關,自召戰禍。」

「不然。汪太監有王威寧在,只怕會成為王振第二。」

「這是臆測之詞。」

「雖是臆測之詞,可也是前車之鑒。」萬安看著兵部尚書陳鉞問道,「陳公意下如何?」

陳鉞心想,計之善者,莫如將汪直召回京師,專管西廠;三邊交給王越。但為此事,也碰過大釘子,不敢再提,同時他亦不敢為汪直、王越說話,所以苦笑著答說:「萬閣老知道的,在這件事上頭,我以不開口為妙。」

「那麼翁公呢?」

這是指戶部尚書翁世資,此人是經濟長才,善於調度,對軍需供應,常有通權達變,不至於過於擾民的好辦法。此時見萬安問到,笑笑答說:「我不知兵。但邊防總以安靜為第一;打仗是天下第一花錢的事。」

「我之奏請以王威寧鎮延綏,著眼也就是在安靜。諸公倒想王汪兩位,是肯坐享俸祿,不求有所表現的人嗎?倘或舉兵出擊有功,請兵請餉,大舉增援,請問翁公,戶部是不是毫無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