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流血的季節 第十六章 1943年,柏林(第5/8頁)

“馬赫嗎?我記得他——我父親就是他逮捕的。”卡拉回憶起了那個黑色小胡子的圓臉男人。一想到傲慢無禮的馬赫帶走她父親,又把他折磨致死的情形,她的心頭充滿了憤恨。

“他懷疑我,所以帶我去行刑現場觀察我的表現。也許他覺得我會失去控制出手幹涉。還好,我通過了這一次測試。”

“如果你被捕的話……”

沃納點了點頭。“所有人被折磨後都會開口。”

“而且你還知道一切……”

“是啊。我對所有特工、所有的密碼都很了解。我唯一不知道的是他們的發報地點。我讓他們自由選擇發報地,他們也沒把發報地告訴我。”

他們安靜地手牽著手。過了一會兒,卡拉說:“我本來是有東西要交給弗裏達的,但現在完全可以交給你。”

“什麽東西?”

“城堡行動的方案。”

沃納猛地一驚。“我搞了好幾個星期都沒成功!你是從哪兒弄到的?”

“從參謀部一個軍官那兒,也許我不該把他的名字告訴你。”

“別告訴我。但這份文件是真的嗎?”

“你最好親眼驗證一下。”她走進弗裏達的房間,把淺黃色的信封拿了過來。卡拉從沒想過這份文件有可能是假的。“看上去像是真的,但如果是假的,我也分辨不出來。”

沃納拿出打印紙。過了一會兒,他說:“這份東西千真萬確,太棒了。”

“我很高興。”

沃納站起身。“我馬上把這份文件給海因裏希送去,編碼以後,今晚就發報。”

盡管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但卡拉還是對兩人的親密時光如此之短暫感到失望。她跟在沃納後面走出臥室的門,從弗裏達房間拿了手提包,然後下了樓。

走出屋子的大門以前,沃納對卡拉說:“很高興和你做回朋友。”

“我也很高興。”

“你覺得,我們能忘掉那段不快嗎?”

卡拉不知道沃納到底想說什麽。他是想恢復兩人之前的戀人關系,還是說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呢?“這事兒可以稍後再談。”她不卑不亢地說。

“很好。”他彎下腰,飛快地吻了一下卡拉的唇,然後打開了門。

卡拉和沃納一起走出屋子,沃納騎上了摩托車。

卡拉從車道走到街上,向地鐵站走了過去。沃納很快從她身旁開了過去,經過她時沃納摁了聲喇叭,揮了揮手。

獨自一人以後,卡拉可以冷靜地考慮一下和沃納之間的關系了。她是如何感覺的呢?兩年來她一直恨著沃納。但與此同時,她並沒交到關系比較固定的男朋友。她是不是一直還愛著他呢?拋開其他的不談,卡拉在內心深處仍然對沃納懷有一絲眷戀。今天,看到他如此垂頭喪氣,卡拉的敵意徹底煙消雲散了,只剩下心底的深情。

她還在愛著他嗎?

卡拉不知道。

馬赫坐在梅賽德斯的後座上,沃納坐在他旁邊。馬赫的脖子上挎著個學生用的書包,他沒背在後面,而是放在了身前。書包很小,正好被扣著紐扣的制服遮掩住了。包裏伸出根細線和耳機相連。“新發明的小玩意,”馬赫對沃納說,“離發報地越近,聲音越響。”

沃納說:“比掛著天線的車謹慎了許多。”

“兩者要結合起來用——用天線尋找大致範圍,然後再用耳機確定確切地點。”

馬赫眼下處境不妙。城堡行動遭到了徹頭徹尾的失敗。攻勢尚未開始,蘇聯紅軍就襲擊了德國空軍的集結地。失去了飛行員,城堡行動一周後就取消了。即便如此,紅軍的突襲還是給德軍造成了無以彌補的損失。

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時,德國領導人總愛把過錯歸在猶太人或布爾什維克身上,但這次他們說的沒錯。紅軍顯然在計劃開始前就知道了整個行動的內容。在克林勒恩督察看來,這完全是馬赫的錯。作為柏林的反間諜頭目,馬赫顯然沒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他的前途變得越來越渺茫,面臨著免職甚至更糟的境地。

他只有寄希望於突然的反戈一擊,對所有暗中破壞德國戰爭成果的間諜,一網打盡。這天晚上,他給沃納設了個陷阱。

如果沃納無辜的話,他倒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車前座上的步話機發出“哧哧”的響聲。司機拿起步話機。“我是瓦格納。”他發動了汽車,“我們上路了,”他說,“通話完畢。”

行動開始了。

馬赫問瓦格納:“我們這是去哪兒啊?”

“克羅伊茨貝格區。”那是柏林南部人口密集的工人住宅區。

車剛一發動,空襲警報就拉響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很叫人頭疼。馬赫看著車窗外面。探照燈亮了,燈光像巨大的柱子一樣轉來轉去。馬赫覺得探照燈的燈光也許能照到敵人的戰鬥機,可他從來沒目睹過這一幕。警報聲不再響以後,他聽見了來襲戰鬥機的轟鳴聲。戰爭早期,英國的轟炸機群只有十幾架戰鬥機——已經很讓人頭疼了——現在每次卻要派出一百多架。沒扔炸彈前,它們發出的近地面飛行聲已經夠讓人膽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