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恥與禦侮(第2/2頁)

宣戰本來是廢話咯,於是歸到經濟絕交。講經濟絕交,似已大讓步了,然也談何容易。上次對日的經濟絕交,效驗曾有多少?二十一條依然存在,徒然添了“五七”紀念日,使各機關的人員們自在逍遙,這不是前車之鑒嗎?我們要想一想,怎樣才能脫除這虎頭蛇尾的覆轍。

而且對英經濟絕交,其收效比對日尤難,日本以中國為它的唯一市場,中國如全國排日,它會受很大的打擊的。英國卻以全世界為它的市場,中國只占了一部分,必不得已時,它忍忍痛,割舍這塊肉,也還過得去;若碰見不徹底的排斥,那更微之又微,不甚覺察了。我們更應當如何的奮勉,打它一下好的。

然而普通堅持的經濟絕交,非有組織的民眾不為功,我們今日如火如荼的救國運動,骨子裏是一盤散沙。團結是平居的訓練,倉卒烏合又何益呢!

罷工罷市罷課的音浪可謂高矣。分別視之,對英、日罷工是有意義的,普遍的罷工卻是自討苦吃,罷市亦然。至於罷課更覺微小,書呆子們拋書不讀,就堪威服四夷嗎?愧我不明白這個奧妙。本家的小孩子不讀書,何勞鄰舍的憂慮?英、日人若都作如是想,不知學生諸君何以待之?遊行演講勸募有相當的意義,而罷課不得與焉。

處理這類事情,不貴熱鬧,只要切實,不貴激烈,只要縝密。把外國人推出一分去,咱們便得占進這一分;這方是永恒的排斥,方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若逞一時虛矯之氣,再而衰,三而竭,烈烈轟轟的來時,冰消瓦解地去了。我們到那時即蹈東海而死,亦無異匹夫匹婦,自徑溝瀆,與伈伈的偷生有多大的區別?

勇者自克,目今正是我們自克的機會。我主張先掃滅自己身上作寒作熱的微菌,然後去驅逐室內的鼬鼠,門外的豺狼。已上床的癆病鬼不肯服藥養病,反想出去遊獵,志誠美矣,然我不信他能。我們應當在可能的範圍內,覓得我們的當然。

讓我學古人的口氣,以不能為能謂之愚,明知其不能而姑以為能謂之誣。讀者們,我希望你們對於一切的話都小心地聽,莫自陷於愚而成他人的誣。

一九二五年六月十五日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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