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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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肅雖退,鐘達與鐘不破及鐘曉卻更得帝王重用,甚至鐘肅做此斷人子孫之事,從頭到尾,官家連一聲責備也無,聰明人管中窺豹,已然明了官家的態度,又有誰會主動朝槍口上撞?畢竟這位可不是虛心聽諫的,除非嫌自己的頭跟脖子連在一起太久想要涼涼快,否則還是老老實實閉嘴為上。

此次大敗東胡,除卻鐘氏父子外,一眾副將也各有封賞,其中自然包括了齊朗。

齊朗僥幸在戰場上活了下來,雖然齊老爺齊夫人萬分擔心戰場刀劍無眼,鐘家人又很可能公報私仇──也許從前的鐘家人光明磊落不會這樣,可被流放後幾乎滅族,鐘家人心中怕不是恨毒了他們,然而齊朗一定要去,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

他走後,齊老爺齊夫人日夜難眠,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屢屢做噩夢,都夢見齊朗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鐘肅刀下,做了孤魂野鬼。

等大軍凱旋回朝,得知鐘肅得封輔國公,齊老爺當時便癱軟了雙腿倒在地上宛如死人,待到鐘肅對溫家人所為之事傳入耳中,齊老爺連輔國公的面都沒見著,已嚇得雙腿狂抖,險些將褲子尿濕!

齊夫人同樣嚇得魂不附體,她安慰齊老爺,不知是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爺別怕,別怕,當初父親跟母親還在時,與輔國公交好,我們齊家雖說沒有雪中送炭,卻也不曾落井下石,至於那婚約,輔國公若找上門來,那也只能說是溫家的錯!若非溫儉夫妻暗示,我們怎會答應李代桃僵?”

齊老爺哆嗦著手被妻子扶起來,想了半天,咬牙道:“我看一切都是那個喪門星引起的!今兒個朗哥兒還沒回來,我這個阿父便替他做主,休了溫若瑾!她溫氏女哪裏來的,便回哪裏去,咱們齊家這座小廟,可容不下這樣一尊菩薩!”

鐘家得勢,為今只有立時撇清劃清界限,興許能落得一線生機。

溫若瑾自齊朗離京後在齊家過得並不好,公婆視她如仇人,有時她都懷疑曾經那見面便笑的公婆是否是真的,又或是自己在做夢,她雙眼不能視物,齊夫人磋磨她,連個下人都不給,什麽都得溫若瑾自己來,溫若瑾哪裏吃過這樣的苦,咬牙忍了,齊朗在府中時,她常常對他大吼大叫,咒罵他怨恨他,可齊朗一走,這齊家又有誰還把她當人看?

輔國公鐘肅乃是當今皇後的親外公,此番北伐有功,他卻沒有領賞,反倒去報了私仇,溫若瑾心中亦是無比恐懼,不管過去多久,不管怎樣,她都想要活著,不想死。

她性格自私,被驕縱長大,從不知體恤他人,哪怕娘家因此活不下去,溫若瑾滿腦子也只想著齊朗,事到如今她已不知自己對齊朗究竟是愛還是不甘,她只知道自己這一生算是完了,齊朗縱然有千般不好,卻是正人君子,只要她咬死不肯和離,他便會永遠照顧她!

誰知公婆竟擅自做主,要將她給休了!

得知此事的溫若瑾慌張萬分,齊夫人深知自己兒子秉性,要休溫若瑾,必須趁現在,若是等到齊朗回來,絕對不可能,因此她直接帶上休書叫上家丁,直奔溫若瑾的院子,把人給拉了出來,連衣服首飾都不給收拾,就要把人送回溫家去。

溫若瑾哭喊不依:“我是齊朗的妻子,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不走!我不走!”

齊夫人氣急敗壞道:“你還要害我們到什麽時候?你心裏要是真還有朗哥兒,就拿了休書走得遠遠的!我們齊家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迎來你這麽個媳婦,輔國公報復了溫家,我們哪裏還敢要你!你要怨,你就怨你娘!”

齊老爺也道:“瑾娘啊,我們齊家待你不薄,朗哥兒是拿自己的命去賺的前程,還將你們溫家也接到蘭京,出錢安頓你們,可謂是已仁至義盡,你若是對他還有幾分情意,便不要再害他了。”

夫妻兩個軟硬兼施,為的就是要溫若瑾離開齊家,溫若瑾打死不從,漸漸地兩人也失去耐性。

齊夫人手一揮,便讓人將溫若瑾捆起來,溫若瑾拼了命的掙紮,她到底是齊家少夫人,沒人敢太粗魯,一時間院子裏亂作一團,直到傳來齊朗的聲音:“阿父,阿娘,你這是在做什麽?”

“郎君!郎君!是郎君回來了!”溫若瑾聽到這聲音,頓時嚎啕大哭,“郎君救我!郎君救我啊!阿父阿娘要將我休棄,趕我回溫家,郎君救我!”

她倒在地上鬢發散亂滿是狼狽,齊朗快步上前將溫若瑾扶起來,她立刻雙手死死抓住他不肯放,宛如溺水之人捉住了浮木,齊老爺齊夫人則萬分驚喜:“朗哥兒!你回來了!”

喜悅過後,最顯眼的,是齊朗臉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從他的左邊額角一直到右邊下巴,看起來就像是整張臉被劈成了兩半,齊夫人倒抽了口氣:“朗哥兒,你受傷了!是不是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