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和帝的是是與非非

和帝永元十二年(公元100年),班超曾派他的兒子班勇隨安恩國入貢的使者回到洛陽,帶回他給皇帝的奏章,上面有句雲:“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願生入玉門關。”充滿了葉落歸根的渴望和惆悵。

就在竇憲大破北匈奴,燕然勒石之後,班超任西域都護,集結起西域七萬聯軍,進行清潔大掃除,將敢於和漢朝作對的敵對份子一一清掃,致使西域五十余國,全數歸附漢朝。

班超是繼竇憲之後,在域外實施軍事行動戰果最為輝煌的軍事家。

然而歲月不饒人,到永元十二年這一年,班超已經步入了暮年。

從來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西域雖然是成就我事業和功名的地方,但終究是異邦異鄉。

我老了,必須離開。

我老了,必須回家。

班超歸心如箭。

然而奏章送回到洛陽,卻被朝廷束之高閣,不予理會。

時間推移到永元十四年(公元102年),古稀之年的班超又染上了傷寒,再不回來,就永遠沒有機會生入玉門關了。

班昭,是班昭,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思兄之情,奮不顧身地給皇帝上書,她說:班超以一己之身,轉戰絕域,曉譬諸國,每有攻戰,輒為先登,身被金夷,不避死亡,賴蒙陛下神靈,且得延命沙漠。

又說:至今積三十年,骨詢生離,不復相識,當年相隨人眾均已故去,班超年最長,今已七十,衰老被病,頭發無黑,兩手不仁,耳不聰,目不明,行路須扶杖,雖欲竭其全力,以報答天恩,迫於歲暮,犬馬齒索,為之奈何?

劉肇覽奏,戚然動容,於是派遣戊己校尉任尚出任西域都護,接替班超。

和帝永元十四年八月,班超回到洛陽,拜為射聲校尉。

不過,因為年老體衰,他不足一個月就溘然病逝。

從各方面指標上看,劉肇都不失為一個好皇帝。

他每天早起臨朝,勤政愛民,批閱奏章到深夜,輕易不肯荒怠政事。

他寬緩為政,愛民為本,恤鰥寡,矜孤弱,體恤民眾疾苦,多次下詔賑災救難、減免賦稅、安置流民。在法制上也主張寬刑,曾多次詔令理冤獄,薄刑罰。

對於天災人禍,他經常引以自責。永元八年(公元96年),京城洛陽地區發生蝗災,他下詔引咎說:“蝗蟲之異,殆不虛生,萬方有罪,在予一人。”這不是作秀,也不是純粹為收攏人心,其拳拳之心,溢於言表。

嶺南(今廣東地區)出產生龍眼、荔枝,為了滿足朝廷需要,往往“十裏一置,五裏一堠,晝夜傳送”,勞民傷財,民怨載道。

劉肇了解到這個情況後,慨然批示道:“邊遠地區進貢珍奇的美味,本是用來供奉宗廟。如果因此造成傷害,已遠離愛護人民的本意!現在下令:太官不再接受此類貢品!”

他也非常重視官吏的選拔任用,任人唯賢,當政期間,曾四次專門下詔招納天下賢能之士。

如果說他有缺點,那麽,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啟用宦官參政。

在與竇憲政爭的過程中,中常侍鉤盾令鄭眾起到了無可替代的重要作用,論功行賞,鄭眾自然功居第一,被升遷為大長秋。

大長秋原為漢代皇後的宮名,用以名官,稱其官署為“長秋寺”,為皇後近侍官首領,負責宣達旨意,管理宮中事務。

實際上,鄭眾卻是一個很低調的人。

雖然升為宦官首領,卻謙虛謹慎,不張揚,不做作,兢兢業業做事,認認真真做人。

劉肇很賞識、很器重他,和他討論國家大事,他也只是提些建設性的意見,避免幹預到國家大政方針的決策。

饒是如此,這也已經是一個劃時代的事件了。

“宦官用權自此始矣”!

也許劉肇覺得,宦官是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最值得信賴;又也許劉肇覺得,宦官不過是小家奴,攪不起什麽大風大浪。

可是,他錯了。

或者,他在世,他可以鎮得住宦官。

可是,他死後呢?他一旦死了,他的兒子,他的孫子,他的子子孫孫,是否都能鎮得住呢?

他似乎沒有考慮,或者來不及考慮。

元興元年(公元105年)冬十二月二十二日,他突然病故,享年只有二十六歲零四個月。

謚號“和皇帝”,葬在慎陵,廟號稱為穆宗。

“和”是指他寬和仁愛,明辨是非。

從他對待竇太後的態度上也充分體現了這一點。

永元九年(公元97年),竇太後卒。之前由於竇太後健在,宮廷裏的口風很緊,和帝一直被蒙在鼓裏,對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太後死了,梁家才敢奏明朝廷,為死去多年的梁貴人討還公道。和帝方始如夢初醒,將自己的生母梁貴人追封為皇太後,對梁貴人、宋貴人的家庭都做了妥善安置。而在如何安置竇太後的問題上,雖然三公上奏:“請依照光武帝罷黜呂太後的先例,貶去竇太後的尊號,不應讓他與先帝合葬。”但和帝卻認為在禮義上竇太後一直是自己的母親,“恩不忍離,義不忍虧”,不應有所降黜,由是不降尊號,謚為章德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