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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湯森德負責以漸變色彩改變船身的形狀。馬斯基林偶爾會過去看他工作,停留的時間再短也不免讓他回想起過去的時光。於是他將監督工作交由那位海軍派來的格利高裏。

馬斯基林的改裝計劃送交到坎寧安上將的辦公室時,格利高裏上尉已開始進行冗繁的工作——為這十幾艘“魔術”船艇和船員制造身份文件。為預防萬一,這些“遊輪”會攜帶真正的遊艇證明文件,甚至包括足以亂真的航海日志。海軍情報人員用虛構的船名向一家高級遊艇俱樂部注冊,然後極細心地偽造航海日志,並附上經得起核對的出入港紀錄。

漁船不需要如此詳細的證明文件,只需附上用多種語言書寫的、肮臟、不完整的航海日志。

這些船在駛入德占區的港口時可能會遭到盤查,因此船員必須有化身成幹凈整潔的遊輪船員或渾身腥味的漁夫的本事。皇家海軍情報部門替所有船員都準備了兩份精心設計過的身份證明,備齊各式文件,包括家鄉相片、寄自家人或朋友的皺巴巴信紙、受洗證明和其他一些經常會帶在身上的文件。這些水手都是志願加入的,有些人還是稍早參加過突擊行動的老兵。經過一段時間的集訓後,這些人都可以用希臘語、土耳其語、意大利語和地中海地區的其他語言活靈活現地描述遊艇水手和漁民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

在格利高裏積極奔走下,第一艘偽裝過的快艇於仲夏開始服役。隨後,投入工作的快艇和船員漸漸增加,他們不受拘束地在英軍基地和軸心國控制的海港間航行,負責搭載敵後諜報人員,運送武器、黃金等珍貴物資,並為同盟國搜集情報。雖然偶爾遭受盤查,但這些船員都成功過關,他們偽裝過的身份從來沒被人識破過。

即使在工作最忙時,馬斯基林也不忘每天向醫院探詢梵格蘭的情況。梵格蘭的傷勢穩定了,五月十日其姓名已從病危名單降至重傷名單。

幾天後,開羅遭到一場罕見的暴雨襲擊,城市的排水系統很快失去作用,街道變成一條條黃水滾滾的河流。兩名澳大利亞士兵坐在洗衣盆裏劃過謝菲爾德飯店門口的相片登上《埃及人報》頭版。這場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營造出休假的氣氛,讓一切工作都暫時停歇。馬斯基林利用這個機會,穿上長筒膠鞋,一路艱辛跋涉至醫院。

梵格蘭整個人都被裹在白色的抗菌繃帶裏,安詳地熟睡。馬斯基林在病床旁站了一會兒,只感到全然無能為力。他一言不發,未留只字片語便離開了醫院,從此再也沒有去過。

愧疚感成為他拼命工作的動力,他繼續以驚人的效率工作,仿佛只要稍稍放慢腳步就會有某種懲罰追上來逮住他。魔術幫的成員試過各種方法,想化解糾結在他心中的沮喪情緒,卻沒有人成功。

“你究竟想證明什麽?”一天下午,希爾盤問他。

“沒什麽。”馬斯基林拋出這句話便走開了,留下希爾一人納悶這到底是答案還是拒絕回答。

這期間,馬斯基林又接連收到幾個壞消息。當他在繪制快艇的設計圖時,格雷厄姆闖進他的辦公室,說:“‘胡迪尼’號完蛋了,它遇到一場暴風雨,整艘船都被拆散了。”

聽到這消息,馬斯基林手中的筆仍未停下。他似乎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仿佛已習慣最近只要是他曾插手的事就都會多多少少遭遇一些不測。“在什麽地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

“在蘇伊士北方的海灘。顯然德國佬被這艘船搞糊塗了,他們派了好幾架偵察機來拍攝殘骸的相片。”

“真糟,”馬斯基林說,幾乎是自言自語,“實在糟透了。”

格雷厄姆告辭離開,急著去通知“海軍上將”希爾,他引以為傲的戰艦已經碎裂的消息。

馬斯基林立刻用打字機寫了一封短信給海軍總部,打出他深藏已久、為此時準備的王牌。

主旨:利用偽裝戰艦誘敵深入的方法。

在贏得觀眾的信任後,魔術師的主要目標是繼續控制他們的認知——讓他們按照魔術師希望的方向思考。想達到此種目標必須通過展示和說服,同時必須對人類行為有相當的了解。一旦實現此目標,魔術師便能隨心所欲,自由操縱觀眾的認知。例如,只要觀眾相信水罐裏面裝有牛奶,那麽不管罐子裏的白色液體是什麽,他們都會認為那是牛奶。

毫無疑問,敵人的情報部門現在已經明白,那些漂浮在蘇伊士北方海灘的殘骸就是那艘曾經在此區域活動過的戰艦。他們已派偵察機拍攝相當多相片,肯定已發覺這艘戰艦其實只是一艘偽裝過的假船,而這個消息將立刻傳遍在地中海上活動的德國和意大利海軍。現在,該是我們操縱這個認知,導向對我們有利的方向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