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8頁)

“此話怎講?”

“怕受洋婆子的‘胯下之辱’。等我把胃口養好了,再來吃這頓‘羅宋大菜’。”

吳少霖心知他剛剛與花君老二圓了舊夢,精力不濟,所以不再慫恿,只說:“隨平老高興,反正包在我身上。”

“等我養精畜銳,過一天來麻煩老弟。”

“有事弟子服其勞。平老,”吳少霖急轉直下地說:“閑情逸致,暫且拋開,請談正事如何?”

“閑情逸致,隨時可找。老弟台,你倒說說,你的所謂‘正事’是什麽?”

“平老交遊廣闊,慷慨仁厚,人緣極好,相信總還有別位議員先生,請平老代表,不知道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當然有。”廖衡沉吟了一下說:“不過,老弟,恕我直言,我怕你挑不動這副擔子。”

這話含義很多,也很深;吳少霖覺得必須好好想一想,“平老”,他說:“請你暫時不要說破,等我來猜一猜”——

“好,我有‘微笑的凱薩琳’作伴,你慢慢想好了。”

說這話時,他已經看見凱薩琳托著銀盤,冉冉而來;到得面前,她將兩杯胡亂調配的雞尾酒擺在桌上,微笑說道:“兩位慢慢用。”

“我請你喝杯飲料好不好?”廖衡拉著她的手問。

“謝謝,我不敢破例。”

這表示陪坐為行規所不許,廖衡自然不便勉強,說了幾句不相幹的話,放她去了。

其時吳少霖已經想明白了,廖衡手中有張名單,名單上的人會聽他的指揮;但可能代價不輕,所以怕他挑不動這副擔子。倘是如此,自不妨談談;反正自己挑不動,有人會挑。眼前必須弄清楚的是,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副“擔子”?

“平老,”他這樣說:“你能不能讓我試一試,看我挑得起來這副擔子不?”

“當然,我應該給你一個試的機會。”

“多謝平老,請!”

他舉一舉那杯“微笑的凱薩琳”:粉紅色的液體,加上一枚碧綠的薄荷味的櫻桃,酸甜而涼,易於上口。廖衡喝了一口說:“不壞!這趟得交老弟,是一樁快事。”

“多蒙平老不棄,榮幸之至。”吳少霖接下來問:“不知道那幾位議員先生,請平老代表?”

“名單我暫時不能公開。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數目,一共十二位。”

“連平老自己在內。”

“不。”

“這樣說是十三——,”吳少霖想到了一個現成名詞:“十三太保?”

“我們沒有想到十三太保這個說法。”廖衡微笑著點點頭:“以後咱們就用‘太保’二字作為一個代號好了”

“是。”吳少霖問:“列位太保都在上海?”

“不!”廖衡屈著手指數:“五個在上海,兩個在廣州,一個在青島,其余的在天津。”

“那末,怎麽樣才能把眾家太保都請了來呢?”

“這,”廖衡想了一下說:“情形不同,不能一概而論。”

“當然不能一概而論。像平老鼎力維持,自然應該格外優禮。”

“先不必談我。”廖衡放低了聲音問:“目前‘尺寸’如何?請你跟我說實話。”

“我怎麽敢欺騙平老?目前尺寸大概五到八之間。”

“怎麽?”廖衡問說:“連個整數都沒有?”

“當然有例外,像平老,起碼一個整數。”

“其余的呢?”廖衡搖搖頭,“沒有整數,就無從談起了”

吳少霖想了一會說:“請平老給我一個底子,我好找人來挑這副擔子。”

“每人一個整數。我呢,你們瞧著辦好了;”

“對平老自然格外優待。”吳少霖問道:“付款的條件呢?”

“付款條件最傷腦筋,你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你,總要想個彼此能信得過的辦法。”

廖衡問說:“你們有甚麽好主意,不妨說來聽聽。”

“有是有個辦法,尚在擬議之中——。”

吳少霖所說的辦法,事實已在試行,凡是談好了價錢的,先發一張支票,上面只有數目,沒有日期;日期在大選以後補填,並須蓋章,方始生效,否則等於廢紙。

因此,領取的人不多。不過,不領不等於“不捧場”;願意捧場的人,大多覺得津保派不至於過河拆橋,先領支票,後填日期,一番手續兩番做,自找麻煩,到不如放大方些,事後再領。

廖衡當然不會同意這個辦法,“老弟,”他說:“我在上海就聽說了許多內幕,津保派之中,有人主張大選過後來個不認帳,拿到這種支票,打不起官司,告不起狀;大不了犧牲一兩家小銀行而已。”

“這是沒有腦筋的人,出的餿主意,津保派中的巨頭,都有政治地位,要講政治信用。這件事已成過去了。”

吳少霖緊接著又說:“再說,那家銀行肯犧牲?就算小銀行肯犧牲,大銀行多年做下來的信用,是決不肯犧牲的。將來談好了,平老要那家銀行的票子,不妨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