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8頁)

“外國銀行呢?”

“當然可以,匯豐、麥加利、花旗、正金、華俄道勝、東方匯理;英美日俄法,一應俱全,平老說那一家,就是那一家。”

廖衡心想:支票是見票付款,中國的銀行還可以事先約定、非到期不付;不到日子提示,可以設法推托,外國銀行不會接受他們這種狗局倒灶的辦法;到時候自己填上日期,便可兌現。因而點點頭,滿意地說:“這還差不多。”

他聰明,別人也不笨,早已想到了;吳少霖認為有句話必須交代:“平老,不過外國銀行的支票、日期也是事後再填。”

“不必費他們的心了,我自己填好了。”

“不!平老,外國銀行的支票,筆跡要一致的。”

“有這樣的規矩嗎?”廖衡表示懷疑。

雖無這樣的規矩,但可約定;吳少霖不便說明,硬著頭皮答一聲:“是。”

“那就談不攏了。”

“平老,”吳少霖陪笑說道:“你老明兒,不是說,想個彼此信得過的辦法嗎?”

廖衡也覺得不便讓吳少霖為難。於是從各種角度考慮了好一會,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

“這樣,到那天集合在一起;投票之前在汽車裏發支票。汽車開進議院廣場,下車投了票就走,豈不幹凈利落?

“辦法倒是很乾脆。不過,”吳少霖忍不住問:“進去不投票怎麽辦?”

“唉!老弟台,你怎麽這一點都想不通?進了議院大門,又何吝於這一票?”

又說:“老實說,這一趟‘選以賄成’,通國皆知,好比已經做了婊子了,不賣×也是賣×,莫非還想造貞節牌坊?”

語雖粗鄙,倒是肺腑之言;吳少霖笑道:“平老真是快人快語。”

“別人可不如我這樣子痛快。所以,”廖衡想了一下說:

“等我的人到齊了,少不得還要招待記者,我有一套‘借乾鋪’的說法,到時候請老弟不必誤會。”

“借乾鋪”是南方堂子裏的規矩、押客只是在堂子裏借住一晚而已。

如今八大胡同的小班,也興這個規矩;但議員為參加大選招待記者,而有此“借乾鋪”的說法,吳少霖就莫名其妙了。

牛有些姑娘喜歡假撇清,明明心裏千肯萬肯,表面上不是推托‘身上來’,就是說頭痛不舒服,只準客人‘借乾鋪’。到了半夜裏,誰知道他們是乾是濕?”

廖衡緊接著又說:“將來招待記者的說法,亦不過拿這個說法遮遮臉,叫人以為不過讓‘魏武後人’這個大嫖客,借了一次乾鋪而已。”

“妙、妙!”吳少霖柑掌說道,“平老如此坦誠相待,佩服之至。不過,尺寸方面,還望平老高擡貴手。”

廖衡隨即反問:“你看呢?”

吳少霖盤算了一會說:“通扯一個乞巧;平老另加一個閏七月。”

這意思是每人七千、廖衡加倍;他想了一下問:“那末,一你那一份呢?”

中間人的傭金,自然是歸他們出;吳少霖想要他一個“二八回扣“,又覺得大高了些。那知就在躊躇未答之際,廖衡卻又開口了。

“這樣,你老弟也是靠本事吃飯的人。我給你一個機會;我這面就照你所說的,凈收實數。另外你自己去做,那怕你再做出一個乞巧數來,也是你的。”

聽得這話,吳少霖心頭一喜,他想:“現在的“大路行情”,一票八千,照此計算,先就有一萬多元到手。不過支票是開總數,倘或事後不認帳,有去無回,如之奈何?一

正沉吟之際,廖衡卻又問道:“你是不是另有意見,不妨說出來商量。”

“我是要請教,支票怎麽開法?”

廖衡自己都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因為他以為這件事會慢慢談;不想急轉直下地這麽快,心理上尚無準備,所以一時無從回答。

“老弟台,說實話,這些細節,我還沒有考慮到。”廖衡的腦筋很快,就這刹那間,已掌握到問題的症結,辦法亦隨之而生,“我看這樣,我這裏十三個人,總數多少,你們開一張支票給你。”

這個辦法初聽很好,細想不妥;第一,支票開了總數,是十三個人的票錢,到時候少了一兩個人,無法扣除:少一個就是七千,風險甚大;其次,廖衡所用的支票,萬一空頭,變成鏡花水月一場空,豈不冤哉枉也。為此躊躇難答。

“老弟,你我能談得這麽深,就無事不可言了。”廖衡的態度很誠懇,”你的為難,就是我的為難,盡管說出來,想法子解決。”

逼到這個地步。吳少霖不能不說實話,“開總票這一說,也有人提過,‘籌備處’方面認為有困難。至於分開來開,平老個人,當然沒有話說,不過其余十二位倘若過河拆橋,我對我這面的人,就沒法交代了。當然,我可以找平老;問題就在於此,”他加重了語氣說:“我不想替平老找麻煩。所以不如早早想個妥善辦法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