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9頁)

轉念一想,廖衡也很夠意思不必如此;而況這糾紛鬧出來,小報記者追根究底,可能將自己也會牽連進去,是件很劃不來的事。

於是他說:

“我先來聯絡一下看。”

當然是跟卡果可夫聯絡;他原以為只是一個短局,聽說要帶到西山八大處,自然是停眠整宿。不免面有難色。因為凱薩琳要照料買賣,無法抽出那麽多的時間。

“你不會臨時請一個人來照料?”吳少霖說:

“請個短工,一天不過十幾二十塊錢的事。”

“錢是小事,生手連菜名都不知道,上菜的規矩也不懂。”。

“那就請個熟手。”吳少霖取出皮夾子掏了一疊十元的鈔票,約是七、八十元,往櫃上一放:

“就這樣說了,十月五號下午四點鐘,我派車來接。”

卡果夫無可奈何,只好答應。吳少霖回到原處,將交涉情形說了一遍,廖衡少不得又誇獎了一番。

十月二日深夜,邊守靖家照例有個集會,除了高淩霨、王毓之以外,“核心分子”諸如吳毓麟、王承斌、熊炳琦等人,亦都必到;所談的頭一件大事,便是計算票數。

“親自到甘石橋來領的,一百九十四;中間人經手代領的,三百七十三,總數是五六七。”王硫芝提出報告:“還差十六名。”

原來兩院議員總數為八百七十四人,照“大總統選舉法”規定,“大選會”須有議員總數三分之二出席,計為五百八十三人,還要十六個人,方始夠數。

“嘎,”邊守靖說:

“總數是五六八。邵次公的支票,我托他的同鄉王少南帶給他了。”

“那也還差十五個。”

一句話未完,聽差來請王統芝聽電話,是曹銳從天津打來的。

電話就在他右邊的茶幾上,拿起話筒聽不到,兩分鐘,便舉起左手,用食、拇兩指,搭成圓圈——這是新流行起來的一個手勢,表示英文的OK。

“行了,”王毓芝放下電話筒說:“曹四爺說:天津有九位,明天進京;齊撫萬派人護送六位,準後日到京,正好十五個人。”

齊撫萬便是江蘇督軍齊燮元。當津保派發動賄選時,派定各省督軍、省長“報效”的金額,數目最高的是山西督軍閻錫山、湖北督軍蕭耀南、江蘇督軍齊燮元,每人五十萬。

齊燮元除了出錢以外,還很出力,衷心希望曹錕能夠如願以償。從表面看,他的江蘇督軍由代理而真除,出於吳佩孚的力保,直系“辦大事”,自當盡心協力;其實另有深意。

原來,曹錕之當選與否,對蕭耀南與閻錫山的關系不大,蕭耀南是吳佩孚的嫡系,只要吳佩孚的實力夠,就算曹錕不當大總統,他的地位亦不會動搖。

閻錫山更是根深蒂固的“山西王”,他從辛亥革命、山西獨立開始,便采取閉關自守的宗旨,山西與鄰近各省,書雖同文,車不同軌;山西的鐵路采用較標準軌道小一號的“開普軌”,與他省不能通車。報效曹錕大洋五十萬,無非賣個情面;大選結果,他不必關心,反正誰來當政,都動不了他的山西督軍。

但齊燮元就不同了。江蘇膏腴之地,虎視眈眈的,頗不乏人;而且,傳說中他曾兩次“殺上”。

第一次是護國軍興師討袁,他是入湘的第六師師長馬繼增部的第十二旅旅長,行軍途中,馬繼增神秘暴卒,齊燮元因而升任第六師師長。有人說。馬繼增之死於非命,是齊燮元的陰謀。

第二次是民國九年秋天。那時,他是蘇皖贛巡閱使兼江蘇督軍李純的副手。有一天忽然傳出李純的死訊,內情不明,流言四起,有的說他是厭世自裁;有的說,他是死於誤殺,而如何誤殺,又有兩說:一說是他多內寵,其中有個姨太太與他的馬弁通奸,為李純撞破,以致被殺;又一說是李純與他的侍眾副官畢正林的妻子發生曖昧,本夫殺了奸夫;但也有人說,李純是為齊燮元所殺。北京並曾特派財政部次長潘復專程到南京調查,而並無調查報告,益顯得內情復雜。

這些傳言都頗不利於齊燮元,因而急於想成擁戴之功,以求固位。本來離京的國會議員,多集中在天津、上海三地,而散處原籍的,亦有三十余人。其中以江蘇最多;齊燮元便分別派人登門勸駕,軟哄硬逼,羅致了六個人,特派一名機要秘書,一名警衛營長,帶領槍兵八人,掛了一節“藍鋼車”,由津浦路北上,名為護送,實為押解。車到天津,時在十月四日上午。

其時曹銳已派了人在車站迎接。送到天津最有名的旅館,位於英租界的“利雅德”休息,隨即奉上請帖,中午在利雅德餐廳請吃西餐;餐後上車進京。

其中有一個江蘇常州選出來的眾議員朱溥恩,洗完澡休息,隨手拿起一份報,觸目大吃一驚,只見第一版頭條的大標題是:“眾議員邵瑞彭公布證據,控告高攝揆吳議長賄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