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10頁)

他們是舊識,所以葉恭綽在介紹了吳少霖以後便說:

“這位吳老弟跟張效坤的王參謀長是至交,很想去看他敘敘舊。”

“喔,”姜登選說:

“張旅正在參加實戰演習。現在行軍到了什麽地方,等我打聽一下,馬上派人送吳先生去。”

到得第二天,姜登選來看吳少霖;表示演習地帶,正在下雪,道路泥濘,而且食宿不便,怠慢了貴賓,於心不安。反正張宗昌這一旅在實戰演習中,擔任“北軍”,不日即可到達沈陽,無須徒勞跋涉。

吳少霖心想,姜登選的前後口氣一變,必是有所顧忌,不願讓他看到演習的實況;當即很見機地接受了建議。

※※※

他的判斷很正確,原來張宗昌的隊伍,原是紅胡子招安,土匪的氣味很重;程國瑞的那一團紀律更壞,加以在五站種鴉片籌餉,破壞了奉軍的制度,所以總參議楊宇霆,堅持要把這支隊伍除掉。

張作霖亦以為然,對主持演習的校間委員會說:

“每年花一百多萬,養著這幫隊伍種大煙,太不成話了!這回演習,要是看看他們不行,就把他們解決,繳械遣散好了。”

校閱委員會的實際負責人是郭松齡;在新派中,他屬於講武堂派,雖與楊宇霆的士官派,明爭暗鬥,面和心不和,但認為張宗昌的這支隊伍應該清除,卻是眾意僉同。

因此,在演習的作業中,為張宗昌出了許多難題;實戰的雙方是張宗昌的“北軍”,對抗暫編奉天陸軍第一師師長李景林的“南軍”;爭奪的地點是沈陽以北的巨流河。

北軍遠自五站、綏芬、寧安一帶,渡過松花江,沿長春、四平街往西南行進,全長七百公裏;而李景林的防區,在沈陽以西的北鎮,距巨流河只一百余公裏。

這勞逸之勢,已使北軍處於不利的地位,加以郭松齡種種苛求,下達了種種困難的“情況”來考驗張宗昌,誰都看得出來,是刻意為難。

其時莊稼已經收割,野外全是高粱根子;加以大雪紛飛,厚達數尺,一聲“臥倒”,士兵看不見高粱根子,撲倒雪上,頓時流血,所以隨處可以看到“紅雪”。

這天中午休息,張宗昌發現野地中有三間四無依傍的屋子,便帶著參謀長王鳴翰進屋暫避風雪。

屋子裏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座土坑。張宗昌蹲在坑上,一面取出皮壺喝燒刀子;一面發牢騷,大聲罵道:

“他奶奶的,是那個龜孫弄出來的計劃,整得俺這樣!”

“語未畢,推門進來一個人,正是擔任統裁官的郭松齡;瞪眼問道:

“你在罵誰?”

張宗昌知道壞了,陪笑答道:“這是俺的口頭禪,並沒有罵誰!”

“你還賴!”郭松齡厲聲叱斥;停了一下,突然跳下來指著張宗昌說:“我吵你媽!這也是我的口頭禪。”

張宗昌臉由紅發黑,從坑上一躍而下,站在郭松齡面前;郭松齡外號“郭鬼子”,身材長得跟“老毛子”一樣,但張宗昌還比他高一個頭,兩人臉上都是兇神惡煞的模樣。

王鳴翰心裏想著,張宗昌如果拔手槍,應該如何化解?

一個念頭尚未轉定,不道張宗昌退後一步,用平靜的聲音說:“郭二大爺,你吵俺的媽,你就是俺的親爸爸,還有什麽說的。”

“哼!”郭松齡冷笑一聲,掉頭就走。

王鳴翰想留住郭松齡,為他們說和;卻讓張宗昌拉住了,等郭松齡出了門,他頓一頓足說:

“一個字:拚!拚著命幹;只要能見著老帥,往後的事都好辦了。”

王鳴翰很了解,任務如果不能達成,根本連張作霖的面都見不著,就被繳械了。因此,他非常支持張宗昌的想法,相互以身作則,咬緊牙關不叫苦,士兵也就沒有怨言了。

“皇天不負苦心人”,張宗昌的部隊,居然在這一次實戰演習中,通過了所有的考驗;當渡過巨流河,到達目的地時,張宗昌倒在地上喘大氣,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種情形看在他的“假想敵”李景林眼中,別有會心。此人籍隸直隸棗強,與王鳴翰同學,出身於陸大四期;本為段系第一大將徐樹錚一手策劃的“參戰軍”第一師的團長。直皖之戰,“參戰軍”缺乏實戰經驗,一敗塗地,大部分為直軍所改編;小部分轉入奉軍,李景林所部,即被暫編為奉天陸軍第七混成旅。

第一次直奉戰爭時,他在東路擔任第三梯隊司令,守馬廠一帶;戰爭爆發到第六天,西路原屬馮國璋舊部的第十六師倒戈,以致奉軍大敗,牽累東路,但李景林全師而退至獨流,保存了實力,因而為張作霖另眼相看。

但李景林畢竟不是奉軍嫡系,不免有孤立之感。如今看張宗昌的處境約略相同,覺得有聯絡的必要;因而出面為張宗昌與郭松齡勸和,其實,主要的是拉攏張學良,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