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9頁)

“既然如此,我亦不便勉強。”吉田又說:“不過,如今足下既不能到北京,又不能南下,奉軍又打過來了;聽說張宗昌有生擒足下的野心,為足下計,可否移居日租界,一切有我安排。”

“戰敗逃入租界,是我最不齒的。謝謝,我寧王碎於此,亦不願托庇租界,以謀瓦全。”

一場無結果,便得吉田掃興而去。吳佩孚談得倦了,靠在沙發上假寐;他的部下商量下來,決定將他的專車往南開到“老站”,因為一出“老站”,走過“萬國橋”便是法租界,往南是英租界,往西是日租界,緩急之際,逃命容易。

那知車身一晃動,吳佩孚就醒了,詢知原因,勃然大怒,厲聲說道:“誰要我進租界,我要誰的腦袋。”

“那末,”白堅武問道:“孔明先生兵敗,還有一套空城計!大帥是作何打算呢?”

“我不走,我在天津等;看煥章把我怎麽樣?”

“馮煥章能倒戈,就能——。”

“就能怎麽樣?能殺我?”

“不是說殺不殺,是大帥犯不著受辱。”

吳佩孚不作聲,大家面面相覷地僵持了一回;有個在吳佩孚身邊當海軍參謀的海軍部軍需司長劉永謙,看看是可以說話的時候了;便即挺身而出。

“大帥,”他說:“我替大帥預備了一條船在那裏,不如把火車開到塘沽,棄車登舟。”

原來渤海艦隊司令溫樹德,經由沈鴻烈的秘密聯絡,與奉軍已經通了款曲,把軍艦都帶走了,只有一條運輸艦華甲號,艦長與劉永謙是知交;應劉之請,冒險把這條運輸艦留了下來,以待最後關頭,載吳脫險。劉永謙深知吳佩孚的脾氣,寧折不彎,所以先不敢說破;現在看吳佩孚的意思有些活動,而且事實上胡軍已由楊村逼近北倉,真到了千鈞一發的時候,非獻這條三十六條中的上計不可了。

三面陸路皆斷,唯有海道是一條出路;英雄末路,能免垂淚,吳佩孚淒然說道:“我今天是敗軍之將,雖然運窮命蹇,自念尚非可死之時,只有收拾殘軍,浮海南下,先到青島,看形勢再定行止。”

這天是十一月初二,晚上十點多鐘,接到胡景翼前鋒已迫近天津的消息,事迫燃眉,吳佩手下令開車;他的總部由三十余節頭等車廂組成,但已有一半是空的。到了第二天淩晨四時,車到塘沽;華甲號原為德國兵艦,噸位很重,無法靠岸,由小輪接駁登艦,已是上午九時。

就在這時,華甲號的艦長,送來一封曹錕辭職的通電。原來馮玉祥一進京,仍舊住在北苑,並不進城,但下了兩道命令給他所委派的北京警備總司令鹿鐘麟,一道是逮捕李彥青;一道是扣押王克敏,當然是為了克扣欠發軍餉,要跟他們算帳。王克敏運氣好,臨時脫逃,避入東交民巷;李彥青則不但被捕,而且當天就被槍決。

消息傳到筵慶樓,曹錕有些著慌了;原以為馮玉祥倒戈,只是為了對付吳佩孚,大家都這麽說,曹錕自己也覺得對馮玉祥很不壞。吳佩孚幾次跟他作對,都是自己從中庇護轉圜,料想他不致於恩將仇報。但看對李彥青如此辣手,才感到他來意不善;當時便派國務總理顏惠慶到北苑去看馮玉祥,征詢他對時局的意見。

顏惠慶帶回來馮王祥所開的三個條件:第一、頒停戰令;第二、免吳佩孚本兼各職;第三、召集全國各省代表會議,共決時局。

“第一條,不成問題。”曹錕說道:“第二條——。”

“第二條只怕也沒有還價的余地。”曹銳看他的“大總統哥哥”有些猶豫,便即接口,“人家本就是沖著咱們的討逆軍總司令來的。”

曹錕黯然,“好吧!”他說:“先給子玉弄個什麽名義?”

“不說要到青海辦屯墾嗎?”曹銳建議:“派吳子玉督辦青海墾務好了。”

“好!就先給他這個名義再說。”曹錕接下來問:“第三條怎麽樣?駿人!”

駿人是顏惠慶的號,“大總統,這不忙!”他說。“等新閣成立以後來辦;我現在當面向大總統請辭。”

曹錕想了想說:“大概我想留你也留不住;你看誰來接你的手?”

“大總統,我想你不必操心了。”顏惠慶說:“今天我到了北苑才知道,外界的傳言不假,這回馮煥章回師入京,是黃膺白一手策劃的。”說完,一鞠躬退出。

就這時聽得樓下人聲嘈雜,且有爭吵之聲;衛士進來報告,馮玉祥的部下吵著要見軍需總監。

曹銳是討逆軍的軍需總監;一聽這話。就要出去,曹錕不許,走到陽台,對約莫二、三十名纏著國民軍白布臂章的士兵,大聲說道:“這裏是總統府,你們怎麽可以在這裏吵鬧?有事情馮檢閱使自己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