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此一時彼一時

眼見這個頭發灰白的老爺子滿臉漲紅,自跟隨自己以來,第一次對自己提出反對意見,公孫白倒也不便拂逆他的面子,只是苦笑道:“如今烏桓人四處劫掠殺戮,每時每刻都可能有漢人被殺或者劫為奴隸,我忝為右北平郡太守,又豈能坐視不理?”

劉虞沉聲道:“對待外族宜和不宜戰,須以德服人,否則殺之不竭剿之不盡,麻煩將無窮無盡。當年令尊對烏桓人施以鐵血鎮壓,殺得烏桓人流血漂櫓,最後還是不能平定烏桓人之亂,如今時隔十余年,豈能再重蹈覆轍?本官堅決不許出擊!”

以德服人……老爺子你是雷老虎的前世麽?

公孫白心頭微微不快,對於這個倔強的老爺子,他平時還是要禮讓幾分的,但在這關鍵時刻,卻顧不得那麽多了,他沉聲道:“下官一路上被烏桓人襲擾,並未和他等計較,如今烏桓人四處肆虐,荼毒漢人,胡人的命是命,難道我漢人的命反倒不是命?依太傅之計,當如何處之?難道要下官摘下自己的頭顱,獻給塌頓,以換取三郡的和平?”

他說到最後一句時,已微微帶著怒氣了。對這個老爺子禮讓是應該的,但是不能突破他的底線。

劉虞老臉一紅,語氣緩和了下來,說道:“烏桓人唯塌頓馬首是瞻,而塌頓之叔父丘力居,當年與本官私交甚好,烏桓人大都要賣本官一個面子,不如讓本官具書一封,勸告塌頓休戰,如何?”

一旁的郭嘉微微的嘆了口氣。劉虞是真老了啊,變得糊塗起來,不知此一時彼一時也。據收集的情報,塌頓接受了袁紹所封的單於稱號,很顯然此事有袁紹在從中作梗,除去此點和烏桓人對公孫瓚的仇恨,恐怕塌頓自己本身也有野心,不是一封書信三言兩句能說動的。

他搖了搖頭,接過話問:“太傅此計甚好,只是若烏桓人不接受太傅的勸告,則又如何?”

劉虞決然道:“若塌頓仍不接受,則亭侯可任意攻襲,本官絕不阻攔,且全力輔之。”

“好!”公孫白等的就是這句話,鼓掌而起,朗聲道,“請太傅立即具書,下官當派精騎快馬加急,送往柳城,靜候塌頓回音。”

劉虞也騰身而起,激聲道:“一言為定!”

郭嘉望著劉虞離去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道:“此去柳城上千裏,一去一回,至少半月時間,多耗半月時光,得有多少生靈塗炭……”

……

柳城,金色的王帳之內。

烏桓單於塌頓坐在一張白虎皮臥榻上,微閉著雙眼,似乎在思索什麽。

塌頓身材高大而魁梧,力氣極大,極其武勇,又通謀略,繼位丘力居後,一統遼東、遼西和右北平郡的三郡烏桓,史稱“蹋頓又驍武,邊長老皆比之冒頓”。冒頓則又被稱為匈奴人的秦始皇,第一個統一匈奴各部落,雄踞草原的王者,烏桓人以冒頓相比,可見塌頓在烏桓人心目中的地位。

不過在他心中終究有一個梗,那就是他的侄子樓班,丘力居的親兒子,真正合法的烏桓單於,一旦樓班長大成年,他塌頓就是個過渡品,只能乖乖退位,最多當一個攝政王。

而塌頓本人卻是野心勃勃,他的夢想不只是這個暫時性的烏桓單於,而是遼西王,他要成為三郡的統治者。所以他與袁紹一拍即合,利用烏桓人對公孫白的仇恨情緒,全力阻擊公孫白,並借機叛亂,占領三郡各城,控制三郡之地。

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威震北地的白馬將軍,兵多將廣,當年都沒征服烏桓人,如今換上公孫瓚那乳臭未幹的兒子,只率區區四千步卒,就想統治遼西之地,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正思索間,一名侍衛急匆匆而入:“尊敬的單於,外面有漢人使者求見。”

塌頓眉頭微皺,沉聲問道:“使者來自何處?”

那侍衛道:“據聞來自土垠城,奉漢人太傅之命前來送書。”

“劉虞……”塌頓的眉頭皺的更深了,陷入兩難之地。

劉虞終究在烏桓人心目中分量極高,此次很顯然是求和而來,見吧,不便拒絕,不見吧,終究於理不合,畢竟連當年的丘力居見到劉虞都要謙卑一番。

他臉色陰晴不定,突然眼中一亮,哈哈一笑道:“什麽太傅使者,如今太傅受制於公孫白小賊,必然是公孫白小賊的使者,來人,給我將公孫白小賊的來使割下一只耳朵,亂棍打出!”

那侍衛立即應聲而去。

塌頓眼中露出濃濃殺機:“公孫白小兒,你來錯了地方,如今之計,你唯有退出右北平郡,否則休想安寧!”

……

土垠城,州牧府,劉虞望著滿臉是血的使者,神色十分沮喪,似乎刹那間蒼老了十歲一般。

“想不到塌頓居然如此桀驁不馴,我原本想化幹戈為玉帛,如今卻不得不以戰止戰,以暴制暴,塌頓終究不比丘力居啊。”劉虞喃喃地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