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愛我的間諜

事實上,在這兩年當中,趙匡胤時刻都坐在火山口上,稍有不慎,就會灰飛煙滅。危言聳聽嗎?那麽請回憶南唐是怎樣由盛而衰的。

李璟貪多務得,攻占閩、楚,耗費國力,更分散了兵力,最後遇到了柴榮,結果就不可收拾。趙匡胤正走上了這條老路。

好大的後蜀,四十六州二百四十縣五十三萬余戶,那是多少個“閩”和“楚”?再加上他之前還吞並了的“荊”和“湖”……新興不到十年的宋朝有那麽大的消化力嗎?

但不管怎樣如履薄冰,趙匡胤還是挺過來了。他用的辦法卻不是小心謹慎,緊守國門,而是主動出擊,讓四下裏所有的鄰居都膽戰心驚,時刻處在他的威嚇之下。這有點像是活膩了找死,不過兵法有雲——事急用奇,兵危使詐。有些時刻就必須得打腫了臉充胖子,倒驢不倒架。

不然,你總不能要趙匡胤帶著煙酒糖茶,去找人送禮聊天套近乎吧?

對付南唐,趙匡胤是給了個甜棗之後緊接著又抽了李煜一記響亮的耳光。甜棗是滿足李煜吃齋念佛的特殊願望,給他送去了個年輕貌美的小和尚,陪著他整天講經念佛;那記耳光是緊跟著就在長江邊上不斷地訓練水軍,擺出時刻殺過江去的姿態,嚇得李煜每天再給佛祖多磕了不少的頭。以至於他的大將林仁肇等人看破了趙匡胤的虛實,鼓動他主動出擊,他都沒那個膽子。

對更遠一些的南漢,趙匡胤的辦法更加直接,他早在王全斌入蜀之前,就派出了潘美攻克了南漢的郴州,以徹底的暴力讓遠在廣州的暴戾青年劉鋹自愧不如,不敢妄動。

而相對於南唐的近鄰吳越國,卻不必擔心,它的國君錢俶是個妙人,而且早就是趙匡胤的天下兵馬大元帥了。歷史證明,他們始終都親如一家。

最大的問題仍然還是在北方,北漢和契丹。北漢,這個不起眼的小國是一顆崩牙的鐵蠶豆。當年的李筠看走眼了,這塊沒肉的骨頭硬得可怕,終趙匡胤一生都沒能啃動。而輪到了趙光義的時候,北漢終於陷落了,可是也因此耗盡了當時宋軍所有的士氣和精力,緊接著就是空前的崩潰式災難。

那麽該怎麽對付它呢?打?想都別想,證明了多少次了,劉鈞立即就會回擊。和?小心劉鈞看出了破綻,馬上聯絡契丹入侵……契丹,那可不是好玩的。該怎麽辦呢?必須臨之以威,卻要精確把握尺度!

思前想後,趙匡胤給北漢的劉鈞帶去了一句話——“君家與周氏世仇,宜其不屈。今我與爾無所間,何為困此一方人也?若有志中國,宜下太行以決勝負。”

不單純地示好,更不虛言恐嚇,很理解你一直打仗的原因,並且再次邀請你出兵決戰!只要你有志於中國。

然後趙匡胤就開始了等待。他相信,與其殲滅北漢多少士兵,攻占它多少城池,都不如直接打擊劉鈞的精神信心,更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劉鈞的回話很快就來了,出人意料,北漢國王的意興很是蕭索蒼涼——“河東土地甲兵,不足當中國之十一,區區守此,蓋懼漢室之不血食也。”

我只是想在北方這麽一塊小地方上祭祀祖先而已。

趙匡胤笑了,原來如此,下面的就容易了,順水推舟人人會。他笑著對劉鈞的使者說——“為我語劉鈞,開爾一路以為生。”

既然你說得這麽可憐,那好吧,我給你一條生路。並且宋史記載,就因為這次問答,趙匡胤“故終其世,不以大軍北伐。”但是請注意,我絕對懷疑這句話的真假,理由同下。

“宋揮玉斧”——史書上記載,王全斌進駐成都,俘虜孟昶之後,曾經把南疆地圖快馬加鞭送進開封,向趙匡胤請示是否還要繼續向南進兵。而趙匡胤用手中片刻不離的玉斧在地圖上大渡河一帶揮舞了一下,說——“此外非吾有也。”就此把大渡河以南的大片中華故土扔出版圖。

於是大理國就此合法。

此後宋人還對此大為贊賞。因為“…藝祖畫大渡河為界,故歷一百五十余年無西南之邊患,今如若在此以南建城立邑,如蕃夷一旦有貳心,邊隙即開,非中國之福也。”這是當宋徽宗時,有人想在南疆築城,以便與大理國“互市”貿易時,一位大臣的廷議奏章。

更經典以及官方的說法,卻是趙匡胤博覽史書,知道唐朝之所以滅亡,就是因為出兵征討南詔,所以,為了不滅亡,宋朝應該根本就不要南詔。

多麽高深的理論啊,多麽明智的選擇。可如果這麽說,有鑒於後晉是因為與契丹相爭才導致的滅亡,那麽宋朝為什麽不馬上接受教訓,向契丹稱臣納貢伏低做小,或者幹脆也當幹兒子來保個長久平安呢?

這都是為什麽呢?其實多簡單,孟昶被俘,幾乎馬上就押送京師,緊跟著就是蜀兵造反,王全斌和趙匡胤都時刻在刀刃上站著,還敢想著再去打大理?或者再去搞北漢?真是瘋了嗎?何況當時中原還有大片的土地沒有征服,吳越、南唐、兩廣,哪一個不比南詔小國大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