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宋官場眾生相

首先武將們的地位徹底淪陷,不必說普遍怎樣,第一流戰將們的命運就足以說明問題了。以石普和楊延昭為例。

石普倒黴了,在近十年的“神話”運動中,宋朝有過很多反對的人,說出來的話尖銳刻薄,有些都等於當面罵趙恒。例子很多,但趙恒都不在意。可那些人都是文官。輪到了戰功卓著的石將軍,只是說陛下,少搞點宗教活動行不?那樣每年能少開支近七十萬貫呢,這對國家多好……七十萬貫,要說石普還真是小家子氣,他什麽都不懂,搞一次封禪的費用是多少就會嚇死他!何況這區區七十萬貫,直接讓人想到了邊關的軍餉。

結果石普被抓了個小現行,以“私議天象”的罪名被判處死刑。但皇帝開恩了,沒有真砍他,死的人是楊延昭。

六郎在邊關病死了。對於他的死,表面上看沒有什麽特別的。古人壽短,他五十七歲了,似乎也該死了。但實際上這是一場軟謀殺。一個男人活著,需要心情和事業。而從澶淵大戰開始,他就從來沒順心過,被徹底扼殺了。

當時他已經反攻殺進遼境,不僅是野戰爭雄,還率部攻占了遼國的一座古城,史稱“俘馘甚眾”。可當時的澶州大本營卻突然急令他回撤,不許再打遼國人。六郎只能服從,結果他回程時,正遇見從澶州簽了和平協議撤退的遼兵。

遼兵們正在發揮優良傳統,在宋朝境內打最後一場草谷。六郎怒不可遏,他再不管什麽軍令(趙恒嚴令諸軍不許攻擊回程的契丹人),率部殺了過去,把遼人搶走的百姓、牲畜都重新奪了回來。可這能換得來什麽呢?只有他死時,邊關河朔等地百姓們自發送他棺柩回鄉時的眼淚,以及此後近十年的朝廷嚴加管束……飛鳥已盡,良弓早藏,宋朝的武人們,你們的冬天到了,要看清楚自己的命運。

而在這一點,聰明的文官們早就看清楚了,殘唐五代時委屈了百十多年的文官們已經不滿足於錦衣玉食了,他們有更高的追求,其中就以聰明絕頂的王欽若王大人為代表。

權力是場遊戲,王大人玩得很開心。請看他僅僅以一些輕松隨意的語言,就把一個個政敵都搞倒搞昏的超強技術。

第一場,王欽若VS寇準。這已經是過去時了,相信大家都已經看到,寇準是怎樣被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抹殺了蓋世的功勛,踢出朝廷,到邊遠地區站崗的;

第二場,王欽若VS趙安仁。這就是與人鬥其樂無窮了,因為前翰林學士,現參知政事趙安仁並沒有什麽得罪過王欽若的地方。何況一個是東府副宰相,一個是西府的樞密使,不搭界啊。但裏面另有玄機。

話說有一天,趙恒春風得意地從後宮出來,直接到政事堂去找宰相,問題很老套——怎樣才能讓劉娥當皇後呢?很不巧,那天政事堂裏靜悄悄,首相王旦請病假了,只有趙安仁值班。

趙恒就問,趙愛卿,給朕想想,這事兒怎樣操作?

趙安仁直接搖頭,幸福的文人已經變成強硬的文人了。“劉氏出身卑微,恐怕不宜做皇後。”

趙恒很憤怒,但他沒辦法。於是只有起身走人,再走幾步,到西府樞密院去找知心人。那邊王欽若正在辛勤地辦工。君臣見面,趙恒開始訴苦,把趙安仁怎樣罵他老婆的話重說了一遍。就見王大人沒什麽反應,仍然輕飄飄地說:“陛下,那就問一下安仁兄,他認為誰當皇後比較好呢?”

趙恒好脾氣,第二天果然就這麽問了。奇怪的是趙安仁也真的是馬上就回答:“陛下,德妃沈氏是前朝宰相沈義倫的後代,她做皇後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趙恒想了想,覺得說得對,但更加郁悶了,難道劉娥就真的沒有皇後命?他散步直到樞密院,把剛才的話再次復述給王欽若聽。卻看見王欽若笑了,很不經意似的說:“果然如此,陛下不說,我也知道他會這樣。安仁兄以前是沈老宰相的門客嘛……”趙恒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好你個趙安仁,欺負我年青,不曉得你們的老關系?

當面欺君,罪無可赦!趙安仁就此被踢出政事堂,而且在領導的心目中形象全毀,終趙恒一朝,再也別想高升。

這是西府的樞密壓倒了東府的宰相,有點以下犯上。不過王大人的表演才剛剛開始,趙安仁不過是個副職,他連德高望重的首相王旦都敢欺負。

第三局,王欽若VS王旦。

話說在宋朝的史書中,王旦和宋真宗完全是一對言聽計從,親密無間的同志加戰友。兩人一起上前線,再一起去拜神,誰也沒法離間他們真摯的友誼。

但王欽若能。

在公元一〇一二年,宋大中祥符五年,王旦鑒於翰林學士李宗諤工作認真,業務出眾,要把他提拔為參知政事副宰相,報表都已經填好,就等著明天上朝時遞交。但是被無事不知的王欽若知道了。事情就出在當天的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