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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倫跺腳怒罵:“大膽,真是反了!把這個人抓起來!”

眾衙役一擁而上,抓了這個人。陳廷敬忙說:“巡撫大人,還是放了他吧。他這話有些難聽,卻半個字都沒說錯。”

富倫不依,道:“欽差大人,這個人竟敢在巡撫衙門前面說這種反話,應按律重罰!請您把他交給本撫處置。帶下去!”

“鄉親們,本撫求你們了!你們在此喧鬧,成何體統?你們一片好心要幫我,卻是在害我呀!你們都回去吧。”富倫說著,突然跪了下來,“百姓是我的衣食父母,本撫今兒就拜拜你們!只要你們各安本業,好好地過日子,本撫就感激萬分了!”

百姓們都跪下了,有人竟哭泣起來,說:“巡撫大人,我們都聽您的,我們這就回去!”

大家都跪著,只有陳廷敬和他左右幾個人站著。他擡眼望去,又見那位騎馬少年,臉上露著一絲冷笑,掉馬離去。

陳廷敬小聲囑咐大順:“看見了嗎?注意那個騎馬少年,他從德州跟到濟南來了。”

次日,富倫陪著陳廷敬查看義倉。糧房書吏打開一個糧倉,但見裏頭麥子堆積如山。接著又打開一個糧倉,只見裏頭堆滿了玉米。

富倫說:“皇上未恩準,我們不敢敞開口子收,不然倉庫會裝不下啊。”

陳廷敬笑道:“有糧食,還怕倉庫裝不下?”

富倫笑笑,回頭對書吏說:“義倉務必做好四防,防盜、防火、防雨、防鼠。最難防的是老鼠,別看老鼠不大,危害可大。倉庫都要留有貓洞,讓貓自由出入。一物降一物,老鼠怕貓咪,貪官怕清官!”

書吏低頭回道:“巡撫大人以小見大,高屋建瓴,小的牢記巡撫大人教誨!”

富倫嘿嘿一笑,說:“你一個守倉小吏,別學著官場上的套話。好好地把自己分內的事情一件一件兒做好了!本撫最聽不得的就是官場套話!陳大人啊,這官場風氣可是到了除弊革新的時候了!”

不等陳廷敬說話,隨行在後的孔尚達接了腔:“巡撫大人目光高遠,居安思危,真令庸書感佩呀!”

富倫朝陳廷敬無奈而笑,說:“陳大人您看看,我才說了守倉小吏,他又來了。老夫子,本撫請你這個幕僚,就是見你是個讀書人,點子多。你呀,多給本撫出點好主意。山東治理好了,百姓日子一年好上一年,也不枉你我共事一場!”

孔尚達頓時紅了臉,說:“庸書謹記巡撫大人教誨!”

突然,一支飛鏢嗖地直飛陳廷敬。大順眼疾手快,推開陳廷敬,那飛鏢正中糧倉門框。眾人高喊抓刺客,卻不知刺客在哪裏。出了這等事情,富倫慌忙賠罪。陳廷敬淡然一笑,只說沒什麽。

沒多時,刺客被抓了回來,按跪在地。仔細一看,原來正是那位騎馬少年。大順手裏提著少年的佩劍,回道:“老爺,正是一直跟蹤您的那個人!”

富倫指著少年喝道:“大膽刁民,竟敢行刺欽差!殺了!”

陳廷敬一擡手:“慢!”又低頭問那少年,“你為何行刺本官?”

少年狠狠橫了陳廷敬一眼,低頭不語。陳廷敬瞧著這人奇怪,讓人掀掉他的帽子,看個仔細。少年掙脫雙手,捂住腦袋。衙役們喝罵著掀掉了少年的帽子,眾人頓時驚了!原來是個面目姣好的小女子。

陳廷敬也吃驚不小,問:“原來是個小女子。你是哪裏人氏,為何女扮男裝,行刺本官?”

小女子依然不開口。富倫說:“刺殺欽差可是死罪!說!”

女子仍不開口,只把頭埋得低低的。陳廷敬吩咐道:“將人犯暫押本官行轅。一個小女子經不得皮肉之苦的,你們不可對她動刑。”

富倫道:“欽差大人,還是將人犯關在衙門監獄裏去吧,怕萬一有所閃失呀!”

陳廷敬笑道:“一個小女子,不妨的。此事蹊蹺,我要親自審她。”

富倫只好點頭:“遵欽差大人之命。欽差大人,讓您受驚了。”

陳廷敬滿面春風:“哪裏哪裏!我看到山東果然大獲豐收,十分欣慰!”

衙役將小女子帶走了,大順隨在後面。

富倫應酬完陳廷敬,回到衙裏,心情大快:“皇上說陳廷敬寬大老成,果然不錯。他不像個多事的人!”

孔尚達卻說:“巡撫大人,我可有些擔心啊!”

富倫問:“擔心什麽?”

孔尚達說:“看著陳大人那麽從容不迫,我心裏就有點兒發虛!”

富倫哈哈大笑:“你心裏虛什麽?這些京官呀,沒在下面幹過,到了地方上,兩眼一摸黑!下面說什麽,他們就信什麽;下面設個套兒,他們就得往裏鉆!何況我山東一派大好,怕他什麽呀?”

孔尚達沉默片刻,說:“庸書有種不祥的預兆,今兒那個女刺客,會誤大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