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第4/6頁)

富倫問:“怕什麽?她是來刺殺陳廷敬,又不是沖我來的!”

孔尚達說:“庸書想啊,還真不知道那刺客是想殺陳大人,還是想殺巡撫大人您哪!如果她要殺陳大人,這就更加叫人納悶!您想啊,她若是陳廷敬的仇家,就應該是從京城尾隨而來的,沿路都有機會下手,為何要到了濟南才下手呢?”

富倫聽了這話,也覺得有些奇怪:“你懷疑那女子是山東人?”

孔尚達眉頭緊鎖,說:“如果她是山東人,就更不可思議了。陳廷敬在山東怎麽會有仇家?”

富倫問:“你是說她可能是我的仇家?那她為何不早對我下手呢?偏要等到來了欽差的時候?”

孔尚達望著富倫說:“庸書也想不明白。我說呀,幹脆把那女刺客殺了,就什麽也不用擔心了!”

富倫思忖片刻,點頭說:“好,此人刺殺欽差,反正是死罪。你去辦吧!”

陳廷敬回到行轅,也百思不得其解。一個小女子從德州跟著他到了濟南,居然向他行刺!一路上多的是機會下手,她為什麽偏要趕到濟南來呢?陳廷敬正踱步苦思,突然聽得外頭一陣哄鬧,不知出了什麽事情。不多時,大順跑進來回話,原來是那小女子搶下衙役的刀要自殺,被人救下了。

陳廷敬更覺奇怪:“啊?她要自殺?傷著了沒有?”

大順說:“那倒沒有。”

陳廷敬問:“她說什麽了沒有?”

大順說:“從抓進來那會起,她一句話也沒說,飯也不肯吃,水都不肯喝一口。”

陳廷敬沉吟著:“真是怪了。帶她進來。”

大順走到門口交代幾句,過會兒衙役就帶著小女子進來了。小女子很是倔犟,怎麽也不肯跪下。兩個衙役使勁按住,她才跪下了。

陳廷敬語氣平和,道:“姑娘,你真把我弄煳塗了。年紀輕輕一個女子,平白無故地要行刺欽差,行刺不成又要自殺。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女子低頭不語。

陳廷敬笑道:“世上沒人會閑著沒事幹就去殺人。說吧,為何要行刺我?”

小女子冷冷地白了一眼陳廷敬,又兩眼低垂,拒不說話。大順忍不住喊叫起來:“欽差大人問話你聽見沒有?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陳廷敬朝大順搖搖手,對小女子說:“我新來乍到,在山東並無仇家,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我看你不像個平常人家女子,倒像個大家閨秀。”

小女子仍是不吭聲。

大順說:“老爺,看來不用刑,她是不開口的。”

陳廷敬搖頭道:“我相信她要行刺我是有道理的。我只想聽她說說道理,何必用刑?”

問了半日,小女子卻是只字不吐。

陳廷敬很有耐心,說:“你應該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何況是行刺欽差?假如要治你的罪,不用審問,就可殺了你。可我不想讓你冤枉了,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這時,馬明突然推門進來,陳廷敬便叫人把小女子帶下去,等會兒再來審問。大順遞上水來,馬明顧不上喝,便把德州所聞如此如此說了。

陳廷敬略加思忖,提筆寫了封信:“馬明,辛苦你馬上去趟恒泰記,請他們看在老鄉面上,到時候暗中接應。”

馬明帶上陳廷敬的信,匆匆出門了。大順問:“老爺,再把那女刺客帶來?”

陳廷敬搖頭說:“不忙,先把向大龍和周三叫來。”

大順帶了向大龍和周三進來,陳廷敬目光冷峻,逼視著他們,良久,嘴裏才輕輕吐出兩個字:“說吧!”

兩人臉都白了,面面相覷。向大龍壯著膽子問:“欽差大人,您……您要我們說什麽?”

陳廷敬冷冷地說:“你們自己心裏明白。”

向大龍小聲說:“欽差大人,您可是我們百姓愛戴的欽差呀!我們百姓愛戴好官,這難道做錯了嗎?”

陳廷敬說:“你倆跟我好幾日了,見我沒問你們半句話,就以為自己碰上天下頭號大傻瓜了是嗎?”

向大龍仍是煳塗的樣子:“欽差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您要我們說什麽呀!”

陳廷敬怒道:“別演戲了!你們早已知道我是欽差了,還要巧言欺詐,就不怕掉腦袋?”

兩人撲通跪下,把什麽都招了。原來兩人真的是德州府的衙役,路上場面都是巡撫衙門那位幕僚孔尚達派人安排的。德州連年災荒,富倫卻不準往朝廷報災,要的是個太平的面子。德州這邊百姓便四處逃荒,還鬧了匪患。富倫知道張汧同陳廷敬是親戚,就先把他請到濟南去了。

陳廷敬聽罷,氣憤已極,罵道:“哼,我就知道你們是衙門裏的人!你們想想,你們都是做的什麽事呀?花錢買了東西,雇了百姓來做假,百姓背後會怎麽說你們?我不想當著百姓的面揭穿你們,是顧著你們的臉面,顧著朝廷的臉面,也是顧著我自己的臉面!你們不要臉,我還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