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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幹學的大名劉相年自然是知道的,正是當今刑部尚書,內閣學士。劉相年便說:“感謝徐大人了。請回去一定轉告徐大人,卑府日後有能夠盡力之處,一定報答!”

那人笑道:“劉大人,徐大人自會全力以赴,幫您化解此難,可他還得疏通其他同僚方才能說服皇上。徐大人的清廉您也是知道的,他可不能保管別人不要錢啊!”

劉相年疑惑地望著來人,問:“您的意思,卑府還得出些銀子?”

那人低頭喝茶,說:“這個話我就不好說了,您自己看著辦吧。”

劉相年問道:“卑府不懂行情,您給個數吧。”

那人仍是低著頭說:“十萬兩銀子。”

劉相年哈哈大笑,站了起來說:“兄弟,我劉某人就算把這知府衙門賣掉,也值不了十萬兩銀子啊!”

那人終於擡起頭來,說:“劉大人,我只是傳話,徐大人是真心要幫您,您自己掂量掂量!”

劉相年又是哈哈大笑,說:“我掂量了,我劉某人的烏紗帽比這知府衙門還值錢呀!”

那人冷冷問道:“劉大人,您別只顧打哈哈,您一句話,出銀子還是不出銀子?”

劉相年微笑道:“請轉告徐大人,劉某謝過了!劉某的烏紗帽值不了那麽多銀子。”

那人臉色一變,拂袖而起,說:“劉大人,您可別後悔啊!”

劉相年也拉下了臉,拱手道:“恕不遠送!”

那人出了知府衙門,沒頭沒腦撞上一個人,差點兒跌倒,低聲罵了一句,上馬離去。來的人卻是張鄉甫,他跟知府大人是有私交的,同門房打個招呼就進來了。原來張鄉甫送走陳廷敬,想著最近碰著的事情實在窩氣,就上知府衙門來了。劉相年沒想到張鄉甫夜裏來訪,忙迎入書齋說話。

張鄉甫沒好氣,問道:“劉大人,這杭州府的地盤上,到底是您大還是李啟龍大?”

劉相年並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只問:“鄉甫,您噼頭蓋臉就問這話,您這是怎麽了?”

張鄉甫說:“我張鄉甫在杭州雖說無錢無勢,也還算是個有面子的人。他李啟龍也知道我同劉大人您是有交情的,可他硬是爬到我頭上拉屎來了!”

劉相年問:“您告訴我,李啟龍把您怎麽了?”

張鄉甫說:“他把我拉到縣衙學作揖叩頭弄了整整三日,又逼我寫詩頌揚聖德,還搶走了我祖傳的古畫,說要進呈皇上!”

劉相年忍不住罵道:“李啟龍真是個混蛋!”

張鄉甫問:“您就不能管管他?”

劉相年嘆道:“他背後站的是阿山!”

張鄉甫本是討公道來的,見劉相年也沒轍,便道:“李啟龍背後站著阿山,阿山背後站的是皇上。這下好了,我們百姓都不要活了。”

劉相年忙搖著手說:“鄉甫,您這話可說不得啊!當今皇上的確是聖明的。”

張鄉甫笑笑,說:“哼,又是這個腔!你們都只知道講皇上是好的,就是下面這些貪官汙吏壞事!今兒有位老先生,說是專門雲遊四海,跑到我家裏敘話,也同你一個腔調!”

劉相年好言勸慰半日,又想起張鄉甫剛說的什麽老先生,便問:“鄉甫剛才說什麽人來著?”

張鄉甫道:“一個外鄉人,六十上下,自稱姓陳名敬。”

劉相年再細細問了會兒,頓時兩眼一亮,道:“陳敬?陳廷敬!正是他!”

張鄉甫見劉相年這般吃驚,實在奇怪,問道:“陳廷敬是誰?”

劉相年說:“他可是當今文淵閣大學士,吏部尚書!陳中堂原來單名一個敬字,中進士的時候蒙先皇賜了個廷字。”劉相年原想風傳的欽差可能就是誠親王,這會兒又冒出個陳中堂,這事倒是越來越叫人摸不著頭腦了。

張鄉甫這下也吃了一驚,道:“原來那老頭兒是個宰相?”

劉相年點頭道:“他可是我的恩公啊!十多年前,皇上恩準四品以上大臣推舉廉吏,陳中堂同我素不相識,只知道我為官清廉,就保舉了我,我便從知縣破格當上了知府。我總算沒辜負陳大人的信任,做官起碼得守住一個廉字。也正因我認了這個死理,我這知府便從蘇州做到揚州,從揚州做到杭州,總被上司打壓!這回只怕連知府都做不成了。”

張鄉甫說:“既然是陳大人,您何不快去拜望?他告訴我他住在煙雨樓。”

劉相年搖頭道:“鄉甫,既然陳中堂不露真身,肯定自有道理,您也不要同任何人說啊!”

劉相年話是這麽說,他送走張鄉甫,自己卻又悄悄兒拜見陳廷敬去了。他心想今兒是什麽日子?先是被誠親王稀裏煳塗召了去,夜裏來了徐幹學的人,這會兒又聽說陳廷敬來了。劉相年進了煙雨樓打聽,大順出來見了他。他便道是杭州知府劉相年,要拜見陳中堂。大順平日聽老爺說過這個人,就報了進去。陳廷敬也覺得蹊蹺,叫大順請劉相年進屋去。陳廷敬忙站了起來,劉相年卻行了大禮,道:“杭州知府劉相年拜見恩公陳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