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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廷敬雖猜準杭州這個誠親王是假的,可此事畢竟重大,萬一弄錯了就吃罪不起,又問:“相年,你看到的這個誠親王多大年紀?可曾留須?”

劉相年說:“我哪敢正眼望他?誠親王這等人物又是看不出年紀的,估計二十歲上下吧。”

陳廷敬說:“誠親王與犬子壯履同歲,虛齡應是三十四歲。”陳廷敬想了想,心中忽有一計,“相年,您快去見他,只道陳廷敬約您下棋去了,下邊人沒找著您,看他如何說。不管他如何罵您,您只管請罪,再回來告訴我。”

劉相年得計,速速去了壽寧館。門口照例站著四個人,見了劉相年就低聲罵道:“不識好歹的東西!”

劉相年笑臉相賠,低頭進去。又是昨日那個人攔住了他,罵道:“誠親王微服私訪,本不想見你的,念著皇上老在金鑾殿上說起你,這才見了你。你可是半點兒規矩都不懂。”

劉相年笑道:“卑府特意來向王爺請罪!”

那人橫著臉,上下打量了劉相年,說:“王爺才不會再見你哩!你滾吧!”

劉相年道:“這位爺,您好歹讓我見見誠親王,王爺好不容易到了杭州,我自然是要孝敬的。杭州黃金美女遍地都是,卑府想知道王爺想要什麽。”

那人斜眼瞟著劉相年,道:“你當王爺稀罕這些?進去吧!”

劉相年跟著那人,七拐八彎走進一間大屋子。裏頭燭照如晝,誠親王端坐在椅子上,身後站著兩個宮女模樣的人打著扇子。劉相年跪下,道:“臣向王爺請罪!陳廷敬約臣下棋去了,下邊的人沒找著我。”

誠親王問道:“你說的是哪個陳廷敬?”

劉相年暗自吃驚,略略遲疑,問道:“敢問王爺問的是哪個陳廷敬?”

誠親王道:“我只知道文淵閣大學士,吏部尚書名叫陳廷敬,他還在上書房給我們阿哥講過書哩。他跑到杭州來幹什麽?”

劉相年心想壞了,眼前這位王爺肯定是真的,便道:“正是陳中堂,臣只知道他是欽差,不知道他來杭州做什麽。”

誠親王問:“你沒跟他說我在杭州嗎?”

劉相年道:“王爺您是微服私訪,囑咐臣不同外人說,臣哪敢說。”

誠親王點點頭,說:“沒說就好。我也沒什麽多說的,明日就要走了。你官聲雖好,但也要仔細。若讓我知道你有什麽不好,仍是要稟告皇上的。你回去吧。”

劉相年叩了頭,退了出來。走到門口,剛才領他進來的人說:“劉相年,你得聰明些。王爺領著我們出來,一路開銷自是很大。難道還要王爺開金口不成?”

劉相年低頭道:“卑府知道,卑府知道。”

劉相年出了壽寧館,飛快地跑到煙雨樓,道:“陳中堂,這誠親王不是假的。”劉相年便把誠親王的話學給陳廷敬聽了。

陳廷敬驚道:“這麽說,還真是誠親王?”

劉相年道:“真是誠親王,我原想他是假的,擡眼看了看。這人年齡果然是三十多歲,短須長髯,儀表堂堂。”

陳廷敬點頭道:“那就真是誠親王了。王爺到了杭州,您送些銀子去孝敬,也是規矩。相年,您得送啊。”

劉相年是個犟脾氣,道:“做臣子的孝敬王爺,自是規矩。可誠親王分明是變著法子自己伸手要銀子,我想著心裏就憋屈,不送!”

陳廷敬笑道:“相年,您這就是迂了。聽我一句話,拿得出多少送多少,送他三五千兩銀子也是個心意。”

劉相年搖搖頭,嘆道:“好吧,我聽中堂大人的。今兒也晚了,要送也等明兒再說吧。”

第二日,劉相年早早兒帶了銀票趕到壽寧館,卻見誠親王已走了半個時辰了。店家這半個多月可是嚇壞了,壽寧館外人不準進,裏頭的人不準出,客棧都快成紫禁城了。劉相年問:“他們住店付了銀子沒有?”

店家道:“我哪裏還敢要銀子?留住腦袋就是祖宗保佑了!”

劉相年心想誠親王人反正走了,也懶得追上去送銀子。他本要回衙門去,又想陳中堂也許惦記著這事兒,就去了煙雨樓。聽說誠親王一大早就匆匆離開杭州,陳廷敬不免又起了疑心。可他並沒有流露心思,只道:“相年,既然沒有趕上,那就算了。”劉相年告辭而去,陳廷敬尋思良久,提筆寫了密奏,命人暗中奉發。

不幾日,陳廷敬收到密旨,得知那誠親王果然是歹人冒充的。皇上盛贊陳廷敬處事警醒,又告訴他已命浙江將軍納海暗中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