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暗心驚祖母提防

崔皓在東廂稍坐,舅甥兩個又說了幾句話,便出去與王寧氏辭行。

道癡親自送出來,將出大門時,想著明日與劉家人去祭拜王青洲與劉氏,便道:“小舅過兩日得空麽?能否抽出半日功夫,與我去看看……去看看姨娘?”

小崔氏葬在十二房的墳塋地裏,早在道癡剛過繼到這邊時,便請三郎帶著去祭拜過。

是個比較簡單的墳頭,沒有立碑。倒不是十二房虧待小崔氏,而是小崔氏身為側室,沒有資格在王家墳塋地獨葬,要麽在外頭獨葬,要麽就等王青洪逝後,在起骨附葬。十二房那邊的安排,顯然是後者。

崔皓聽提及這個,不禁又紅了眼,咬牙道:“我已經去看過姐姐。王青洪欺人太甚。我本想著將姐姐遷出來重新安葬,可是我不好在安陸久住,怕有看顧不周之處。你如今又承了旁房的嗣,讓你去看顧姐姐的墓,還要引得外人口舌。只能先如此,姐姐為王家送了性命,理當吃他們的祭祀香火。你心裏記得姐姐就好,她是你生母,哪裏會與你計較這些虛禮。即便想要祭拜,也不急著這幾日。劉家已回安陸,多少要避諱些。即便你是個重情義的好孩子,可世俗規矩如此。”

他雖是個放蕩不羈的性子,可見外甥斯文有禮,又是讀書人,就不肯讓其為人詬病。

道癡見崔皓如此,心裏越發不安。

崔皓喜怒隨心,對十二房也是深深厭惡,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將小崔氏的墳遷出來,肯定是有顧慮。這顧慮當然不是王青洪官員品級高,民畏官的顧忌,當時怕以後照顧不周。

這是對以後如何心裏沒底?

以崔皓的年紀,不管是成家,還是立業都當差不多。

崔皓到底是做什麽的?

江匪?海商?私鹽販子?

只是崔皓無意提這個,道癡也不好追問,只能目送著崔皓上馬,由眾仆從簇擁著遠去。

道癡轉身,喚了驚蟄與二柱兩個,將南廳的禮盒都擡到上房。劉家的禮盒還好,分量並不重;崔家的禮盒,則是沒有輕的,最重的一個,驚蟄一個人抱著吃力,還是道癡與他兩個一起擡了進去。

上房中廳,擺了半地。

王寧氏見狀,皺眉道:“這麽多禮?禮單呢?”

換做其他人家,見到這些東西,許是會歡歡喜喜,王寧氏卻不是愛占便宜的性子,尋常族人親戚往來也是禮尚往來。

要是禮差不多還罷,有來有往,自家這邊預備著;要是禮太重了,實不好還禮。

道癡將兩個禮單送上,道:“在這裏。”

王寧氏先撿著劉家的那張看了,微微松了口氣。

劉家八色禮,茶酒點心、吃食衣料都有,算是上等的禮了,可還是能回的了的。

人與人之間的緣法,實在說不清。

按理來說,王寧氏與道癡是嗣祖母與嗣孫,只有名分連著,並無血脈牽系,可祖孫兩個對了脾氣,相處的不亞於骨肉親人。

對於劉萬山與崔皓,在沒見到二人時,王寧氏的心是偏著劉萬山的。畢竟劉萬山才是道癡名義上嫡親舅舅,兩家又是幾輩子的交情。

不過見了二人後,老人家也看出來,名義上也好,血脈上也罷,歸根結締還要看真心多少。

劉萬山已經是官身,即便言談之間還算和氣,可上位者的架勢不自由地也流露出來。對於二郎這個名義上的外甥,也像是上官對小屬,有考校、有勉勵。

在溫和親近外九房時,也保持客氣疏離。估計也是怕道癡這個過繼來的外甥不懂事,見劉家是官身,就湊上前去歪纏。

崔皓或許在外熬的不如劉萬山體面,可是他待道癡這個外甥卻是更上心。

如此一來,王寧氏心中也有了決斷。兩個舅舅都要往來,可劉家這邊要更客氣好,不宜太過親近。

因為除了她這個老婆子之外,劉萬山這個名義上的舅舅,在一些人生大事上,也是可以為道癡做主,即便是道癡不樂意的情況下。

即便曉得劉萬山是君子,不會如何,可王寧氏也不願意將劉萬山擡得太高,讓他有資格能壓住孫子。

老人家活了大半輩子,見慣了世態炎涼,現下孫子不過小小生員,劉萬山或許不會將便宜外甥放在心上;等到孫子科舉成功,入了官場,誰會曉得到底會如何?

不是她這老婆子將人心想的太險惡,實在是擔心孫子年紀小、輩分低,以後吃虧。

即便沒看到那五百兩銀子,可王寧氏絲毫不懷疑劉萬山對外甥、外甥女的關愛。要是道癡不是嗣孫,也是劉氏所出,她也就不會多此一舉。

反觀崔皓那邊,一絲一毫都不願意為難外甥,只有縱容與溺愛。

就算是比孫子大十幾歲,又占著長輩的名分,可並不是個有城府的人。老太太相信,舅甥兩個真要有什麽意見相左的地方,最後勝出的肯定是孫子,絕對不會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