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上的不速之客(第2/10頁)

布什在回憶錄中寫道,看到葉利欽陪同芭芭拉走向餐廳,“一定會讓戈爾巴喬夫倍感尷尬”。斯考克羅夫特在葉利欽幾年前第一次訪美時就對他心生厭惡,他氣憤地說:“應該告訴那個家夥,我們可不想讓他利用我們,來實現自己的小伎倆。”因此,美國駐莫斯科大使傑克·馬特洛克受命給葉利欽的外長安德烈·科濟列夫遞了話。馬特洛克後來寫道:“葉利欽的舉動既粗魯,又幼稚,他為引起別人的注意而故意這麽做,這使得戈爾巴喬夫和布什總統都感到不自在。”[5]

盡管老布什、斯考克羅夫特和其他美國代表團成員都不喜歡葉利欽,可是他們知道除此之外別無選擇,必須同這位新當選的俄羅斯領導人打交道。隨著戈爾巴喬夫這顆政壇之星日漸晦暗,葉利欽把他自己推上前台,成為美國政府處理對蘇事務中最大的新希望。他和戈爾巴喬夫天差地別。葉利欽是公眾選舉出的領導人,卻公開譴責共產主義思想,立志讓莫斯科的內外政策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然而,想想他的怪脾氣吧,人們真能跟他合作嗎?和他打交道時,要怎麽做到不削弱戈爾巴喬夫的威望呢?這是老布什總統和他的顧問們最為困惑的地方。

葉利欽和戈爾巴喬夫年紀相同,背景也有幾分相似。葉利欽於1931年生於烏拉爾的一個工人家庭。他白手起家,依靠過人的精力登上了權力的巔峰。他學習工程學,最先在建築界博得名聲,可以這麽說,建築業是蘇聯經濟體系中最棘手的行業。與軍工業不同的是,建築業總是資金不足,人手短缺,政府不斷地把囚犯送去建築工地勞動,公司才得以完成五年計劃。在這個領域,主要靠的是建築頭頭自身的實力,葉利欽在這方面毫無問題。

他的事業從1955年開始起步,他最初是烏拉爾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市的一位工頭,一路披荊斬棘,邁向權力的頂峰,靠的是過人的業績。1976年,他被選為俄共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區委第一書記。在45歲時,他事實上已經成為這片巨大工業區的主宰者,從蘇聯行政區劃的重要性來說,這裏比戈爾巴喬夫起步的斯塔夫羅波爾市要重要得多。

如果說,戈爾巴喬夫的攀升之路靠的是種糧,以及伺候好那些來他那裏泡溫泉的莫斯科政壇大佬們,那麽,葉利欽則是靠工業產量和建築業定額來達到目的。葉利欽能在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市聲名大噪,不僅因為他建造了什麽(他主持修建的許多建築,包括歌劇院等,都深受年輕的共產黨書記的歡迎),還因為他摧毀了什麽。

1977年,接到莫斯科方面的命令,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市的官員拆除了1918年夏布爾什維克絞殺沙皇尼古拉斯二世和皇室成員的房子。因為政府官員擔心這間房子可能變成敬奉和朝拜的場所。葉利欽拆房和蓋房一樣神速,這間沙皇最後的避難所,目睹了舊俄國的滅亡,卻在一夜之間被葉利欽蕩為平地。

葉利欽經常在國內向普通民眾發表演說,喜歡被公眾吹捧,然而,直到戈爾巴喬夫開始改革開放,並且把這位“人造發電機”(指精力充沛)從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市請到莫斯科時,他才開始成為一位民主領袖。他很快接手了勃列日涅夫時期因貪腐而癱瘓的莫斯科市政府。

葉利欽開除了舊幹部,把他的辦公室向莫斯科記者們敞開,這些人對這位精力充沛、銳意進取的莫斯科市委第一書記給予了盛贊。但是,葉利欽很快發現,不像在遙遠的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市,他不再能自己做主了。在莫斯科,這位強勢的新市委書記不得不應對更加有權勢的蘇共中央政治局,而他只是政治局一位候補委員。他的同事很快注意到,葉利欽在經歷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狂熱之後,陷入了消沉。

葉戈爾·利加喬夫,來自西伯利亞的前蘇共書記,戈爾巴喬夫手下政治局的保守派代表,葉利欽與這位曾經的庇護者就莫斯科改革的步調發生了沖突。1987年秋,葉利欽不僅痛斥利加喬夫,也捎上了戈爾巴喬夫,他指出了改革執行中的問題,譴責政治局委員對他們老板的諂媚。

戈爾巴喬夫發起了反擊,他解除了葉利欽掌管莫斯科市黨組織的權力,取消了他的政治局候補委員的資格。葉利欽在黨內的事業宣告結束。他向戈爾巴喬夫和他的同事們請求諒解,但是毫無用處。他的生活好像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他被派去監管蘇聯的建築工地,這個國家還在不斷地蓋樓房,但是,他對於社會主義的“改革重建”卻充滿懷疑。把葉利欽逐出蘇共政治局表明戈爾巴喬夫改革陣營中自由力量遭受挫敗,黨內保守派獲得勝利。一年後,得勝的利加喬夫公開評論葉利欽:“鮑裏斯,你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