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為難的華盛頓(第4/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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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初,度假回來的布什開始思考如何處理與蘇聯之間的關系,這是其議程中的首要問題。無論布什本人還是其顧問都對下一步行動沒有頭緒:面對瞬息萬變的局勢,美國白宮的處理方式依然是隨機應變。大家認為在這種情況下,這是唯一合理的做法。也許是這樣吧。但美國總統自己也承認:“對於蘇聯正在發生的事情,我認為美國不需要裝作能扮演重要角色,引導其結果。”布什和他的國家安全顧問斯考克羅夫特也擔心美國過多的行動會再一次導致政變。“美國的要求或聲明可能會事與願違,反而刺激蘇聯強硬派。”布什和斯考克羅夫特寫道。[14]

9月5日,莫斯科議會宣布拋棄憲法、解散議會。布什也在當天召集了國家安全委員會,對蘇的主要安全議題是削減核武器和物資儲備問題,但會上還是用了大量時間討論其他對蘇戰略的問題,目前白宮對此還未形成完整的框架。美國總統開篇說道:“波羅的海國家終於獲得自由了,也在該地區掀起了獨立運動的浪潮,我們面臨著復雜的形勢。”事實也確實如此。美國政府認為對蘇聯其他地區獨立運動的政策應與對波羅的海國家的政策有所不同,對波羅的海國家有益的政策卻會為烏克蘭帶來不良影響。即使和中央保持一致,與這些共和國對立,誰又能代表現在的蘇聯中央呢?是葉利欽革命派,還是老練的戈爾巴喬夫自由改革派呢?媒體一致在批評布什支持戈爾巴喬夫而忽略葉利欽,布什現在是否應該完全轉向葉利欽呢?“盡管葉利欽是一個英雄,一個純粹的英雄,但一個月後他又會變成什麽樣呢?”幾年後,布什及其國家安全顧問回憶起這段艱難的局勢時,美國總統這樣寫道。[15]

那天布什向其顧問們詢問意見,並提醒他們做選擇一定要小心謹慎。他向大家說:“我們不能瞎忙。”房間裏只有一個人對布什提出的小心謹慎無動於衷,那就是50歲的國防部長——理查德·切尼,他當時也參與了這一會議。不像斯考克羅夫特和總統,切尼認為美國有能力且應該掌控蘇聯局勢。他對大家說:“我認為事態發展遠沒有結束,我們還能建立一個權威政權,一年以後,一旦事態發展不利,到時候我們就會奇怪為什麽當時我們不采取更多措施。”他更傾向於積極主動的戰略:“我們應該領導並左右局勢。”[16]

切尼力主美國政府加強與蘇聯加盟共和國的聯系,這實際上將加速蘇聯解體,最終使蘇聯這一威脅得以消除,並使五角大樓的預算得以削減。國防部長並不認為應將對波羅的海國家的政策同對烏克蘭的區分開來。他認為如果這些地區想要獨立,那美國就應該支持它們。當時,他建議在所有蘇聯共和國設立美國領事館。對切尼來說,斯考克羅夫特所提出的,美國和G7對那些國家的援助都要經過蘇聯中央,這一觀點是“舊思維的典型”。在布什及斯考克羅夫特的回憶錄中,他們評價切尼的提議內容空虛,但又“在加速蘇聯解體的問題上毫不掩飾”。

對於切尼的強勢,還是詹姆斯·貝克(時任美國國務卿)給予了回應。貝克是布什的私人朋友,而且白宮的人都知道,他對於布什的觀點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同切尼一樣,貝克認為美國應該站在左右蘇聯發展的立場上。貝克照本宣科地讀著其職員為他準備的備忘錄:“雖然事情終會有個結果,但就像政變時一樣,我們的話曾經、也將對領導人的未來行動產生重要影響。”在參加這次會議之前,貝克就已向媒體公布了美國應在該地區實行的五項基本政策。這也向蘇聯的加盟共和國領導人傳達出信息,美國對於他們有怎樣的期望。這些原則包括和平進行國家自決、不侵犯現有邊界、尊重民主及其法律、尊重人權尤其是少數民族的人權,最後是尊重蘇聯的國際義務,因為美國國務院決不能允許正與戈爾巴喬夫就《削減戰略武器條約》談判的成果化為烏有。

貝克及其國務院顧問們並不想讓戈爾巴喬夫失望,因為他還是做了很多促進美蘇關系的事情的。對他們來說,戈爾巴喬夫及其政府班子既熟悉又和善可親,行為還有章有法。而國務院裏沒有誰與葉利欽及其外交部長科濟列夫相熟,更不要提其他共和國領導人了。與謝瓦爾德納澤走得比較近的一些人曾警告美國國務卿,蘇聯中央正在瓦解,民族主義正在膨脹。政變後為貝克準備的國務院備忘錄指出:“當前共和國紛紛宣告獨立的做法極可能導致共和國之間發生領土、經濟以及軍事爭端。”貝克還在國家安全委員會的會議上發言:“我們應該把在這些共和國開設領事館的事情緩一緩,並且盡可能地增強蘇聯中央的權力。”同時他還急切地指出了蘇聯解體可能會帶來的一些問題,尤其可能會帶來暴力流血沖突,以及核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