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方舟(第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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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蓋達爾後來回憶的,那時他和他的團隊已經明白,“沒有政治上的聯盟,就無所謂經濟上的有效聯盟。顯然,聯盟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他們認為俄羅斯應該單獨行動。為了復興低迷的市場,首先要放開物價,激勵國有企業和集體所有制企業重新開始商貿活動。但是,除非大規模削減政府支出,包括食品補貼等,否則這種自由化將不可避免地導致金融體系的崩潰,那將會導致社會動蕩。然而年輕的經濟學家們覺得不論是他們還是政客們都別無選擇——他們必須鋌而走險。他們希望這種“休克療法”能快速激活蘇聯瀕臨崩潰的經濟,為國有資產私有化以及全面過渡到市場經濟開辟出一條道路。[10]

布爾布利斯和其他俄羅斯政府官員一同前去拜訪了在阿爾漢格克莊園的蓋達爾及其團隊,他們一致認為除了“休克療法”,別無選擇。盡管風險很大,但如果葉利欽不付諸實施的話,他的支持率也會像戈爾巴喬夫一樣直線下降,爆發的人民革命會把他和他的團隊都趕下台。布爾布利斯詢問了細節,蓋達爾以及那些年輕的經濟學家提出了自己的預測和建議。在俄羅斯國務院和他們進行一番討論之後,布爾布利斯飛往索契,準備向葉利欽本人兜售自己拯救俄羅斯經濟和維護總統權力的計劃。他帶給葉利欽的備忘錄以“俄羅斯過渡時期的策略”為題,然而大家通常都稱它為“布爾布利斯備忘錄”。沒人能猜測葉利欽對此作何反應。“正如他們所說,大家都在等待,不是每天而是每小時都期待著將會發生些什麽。”布爾布利斯後來回憶道。[11]

布爾布利斯和葉利欽在黑海岸邊一直談論了很久。科爾科紮夫給他們準備了食物。布爾布利斯回憶說:“如果說我們所繼承的傳統是可怕的,那麽,現在的局勢其實已經極端緊張,鮑裏斯·尼古拉耶維奇對此心知肚明。”布爾布利斯坐在躺椅上爭辯說,他認為蓋達爾的經濟計劃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葉利欽的第一反應是斷然拒絕:“我不能這樣做。你什麽意思?”

但是布爾布利斯卻要堅持。正如他後來總結的:“蓋達爾的計劃之所以是好的,就是因為他的觀點有與之配套的實施步驟和方法:法律,接著是法令;法令,接著是法律和解決方案。建議和實施步驟均一目了然。”

蓋達爾的基本前提之一是俄羅斯無力支援其他共和國:俄羅斯的現有資源要用於克服當前危機,並且在沒有引起社會劇變的前提下實現跳躍式地邁入市場經濟。於是問題來了——是否需要建立一個經濟和政治的聯盟中心?他在回憶錄中寫道:“客觀地講,俄羅斯不需要一個經濟中心來監督自己,並且分配自己的資源。但是,其他共和國卻對這樣的一個中心感興趣。這些共和國已經控制了本國財產,他們還試圖利用蘇聯機構重新分配俄羅斯的財產和資源,從而滿足他們自己的利益。假設這樣的一個中心在共和國的支持下能夠存在,不管機構由哪些官員組成,他們客觀上實施的政策一定會違背俄羅斯的利益。”

布爾布利斯問葉利欽:“我們應該怎樣對待其他共和國?”沒等對方回答,他就自己說道:“我們應該謹慎地跟他們合作,但是不提供他們吃的和喝的。”

葉利欽後來逐漸傾向於布爾布利斯的建議。“只能這樣做嗎?沒有其他方法了?”他問道。

布爾布利斯堅持道:“沒有了。”

葉利欽又問了一遍:“沒有其他可能嗎?”布爾布利斯說沒有。俄羅斯總統最後屈服了:“如果實在沒有別的方法,那我們就試試看吧。”

在索契,布爾布利斯遇見了俄羅斯政府中的競爭對手——西拉耶夫一派的成員,他們正設法說服葉利欽采取更為謹慎的策略,但布爾布利斯還是信心滿滿地飛回了莫斯科。如果葉利欽能夠將布爾布利斯備忘錄中的計劃變成現實,俄羅斯將會開辟出一條史無前例的道路:不是把帝國放在首位,而是在即將到來的洪流中構建屬於自己的諾亞方舟。[12]

正如1991年8月所發生的一樣,葉利欽出乎意料地離開首都為戈爾巴喬夫創造了一個絕佳的政治機會。戈爾巴喬夫想重返蘇聯的政治舞台中心,主要辦法就是讓其他共和國領導者們盡快簽署新的聯盟條約。

戈爾巴喬夫在政變後與葉利欽和其他共和國領導們的首次會面是在8月23號,他們堅信導致政變發生的舊聯盟和舊聯盟條約已經失效了。在會後幾天裏,戈爾巴喬夫致電他的高級顧問沙赫納紮羅夫,詢問是否應該制定一個新的聯盟條約。這個問題讓沙赫納紮羅夫大吃一驚:“我從來也沒有想過這樣做。”他甚至懷疑協商能否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