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公投(第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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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民主陣營的主要候選人車諾維爾講述自己的人生故事,以此顯示他與克拉夫丘克的不同經歷,同時宣稱自己一直就是反共人士,並且堅持己見,從不隨波逐流。車諾維爾一直以來都是位政治異見人士,在1967年第一次被捕,他在獄中有足夠的時間思考烏克蘭的未來。他認為獨立的烏克蘭應該是聯邦國家。當車諾維爾在1990年春天的第一次民主選舉中當選利沃夫地方政府領袖時,他提出了自己的構想:建立烏克蘭聯邦,同時允許加利西亞(這是一個由三個州組成的歷史悠久的地區,行政首府在利沃夫)自治。但是在總統競選中,他淡化了聯邦制,因為他認為在當時這會破壞獨立的目標。[5]

車諾維爾在國家民主陣營中的一些對手認為,他要求得太少,說得太遲了。烏克蘭獨立宣言的主要執筆者盧基揚年科繼續指出,車諾維爾是一名聯邦主義者,而聯邦主義會損害烏克蘭,因為這會鼓勵俄羅斯的帝國野心,並為分裂主義提供法律基礎。“烏克蘭民族運動”的正式候選人車諾維爾和“烏克蘭民族運動”最強大、最有組織的政治力量烏克蘭共和黨的領袖盧基揚年科分道揚鑣,在民主集團內部造成分裂,卻讓克拉夫丘克漁翁得利了。烏克蘭國家民主陣營中的一些成員站出來支持克拉夫丘克,讓陣營中的選票進一步分化。許多早期支持烏克蘭獨立的知識分子相信,克拉夫丘克的當選將是烏克蘭取得團結和獨立的唯一機會。[6]

對於許多烏克蘭知識分子來說,選克拉夫丘克代表著兩害相權取其輕。民族陣營的人懷疑,如果不加以嚴密監督,他可能會屈服於莫斯科的壓力。來自格裏諾夫陣營中親葉利欽的民主黨人認為,他對民族主義人士過於溫和了。兩個陣營都不會忘記他之前的共產黨背景。即使如此,那些不相信車諾維爾或格裏諾夫會贏的人還是準備忍痛割愛,戰略性地把選票投給克拉夫丘克。正如國家民主黨議員瑞莎·斯科裏克對《烏克蘭周報》的一位加拿大記者所說的那樣,克拉夫丘克恰逢其時,是這一職位的不二人選。他是唯一可以和共產黨精英人士對話的獨立派候選人,在8月24日烏克蘭獨立的投票過程中他就展示了這一點。據斯科裏克所說,克拉夫丘克知道他無路可退。“他是一位極其聰明的人,”她對記者說,“說他是一位具有崇高道德水準的人,我不敢苟同……但是,話說回來,這個時刻我們需要的是英雄還是超高的外交手段呢?”[7]

克拉夫丘克在回憶錄中寫道,除非烏克蘭投票贊成獨立,否則贏得總統職位將毫無意義。他不想成為莫斯科統治下的一個省的省長。競選初期,在他的領先地位得到了穩固之後,克拉夫丘克認為最佳的競選策略不是為自己競選,而是為烏克蘭獨立競選。這一招對選民很是奏效。贊成獨立的民眾人數穩步增加:9月底達到65%;11月初的民調顯示達到將近70%。共有80%的選民計劃在競選中投票。超過70%的這道坎具有重要意義——這正是1991年3月戈爾巴喬夫發起的新聯盟公投中烏克蘭選民的支持率。這一結果是戈爾巴喬夫爭取維持蘇聯存續下去的重要武器。

克拉夫丘克面臨一個巨大的挑戰。他不僅要擊敗3月公投的結果,還需要得到烏克蘭各地區50%以上的支持率。否則,烏克蘭獨立的合法性將受到來自國內和莫斯科方面的質疑,更別提西方了。不能聽天由命。克拉夫丘克和他的支持者花了很長時間商討12月1日對公眾問詢的措辭。民調專家告訴他們,在問人們是否支持獨立的同時,還要問人們是否認同烏克蘭議會8月份通過的獨立宣言,這樣效果會更好。幾十年來,蘇聯在烏克蘭東部的宣傳中一直貶低“獨立”這個詞。但是議會的批準賦予了這個詞以及這個概念一種新的合法性,會吸引保守的選民。在公投的前夜,議會主席團向烏克蘭民眾發出呼籲,做最後的說服。該聲明表示不支持獨立就意味著支持附庸。幾乎沒人希望自己的共和國繼續附屬於莫斯科。

烏克蘭獨立的支持者們,無論是克拉夫丘克和格裏諾夫,還是車諾維爾和盧基揚年科,他們在各自的競選中面臨的一個主要問題就是烏克蘭地域文化的多元性。這正是沙赫納紮羅夫提議戈爾巴喬夫為阻止烏克蘭日益高漲的獨立運動而打的牌,而戈爾巴喬夫也向任何願意聽他講話的人不厭其煩地重申這個問題。雖然民調預測烏克蘭整體會強烈支持獨立,但是每個地區的支持率有所不同。加利西亞地區的支持率最高,之前該地區被奧地利和波蘭統治。在加利西亞的捷爾諾波爾地區,參與民調的選民中有超過92%的人支持獨立。克拉夫丘克的故鄉沃利尼亞緊跟其後,預計將有近88%的選民支持獨立,該地區曾在一戰和二戰之間屬於波蘭,但從來不是奧匈帝國的一部分。基輔和烏克蘭中部地區也跳上了獨立的馬車,但是烏克蘭東部和南部一些省份對獨立的支持率剛剛超過50%。這些地區曾經在19世紀俄羅斯帝國統治之下完全成為殖民地,在蘇聯時期還有大量俄羅斯人湧入。在那裏,克拉夫丘克遙遙領先於主要對手車諾維爾。對於許多人來說,如果真的實現獨立,克拉夫丘克的當選意味著不會采取激進的民族主義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