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第4/6頁)

凱瑞絲和塞西莉亞嬤嬤討論選址一事。那塊地既不屬於修士,也不屬於修女,於是她們去找戈德溫商談。

她們發現他正在他自己的建築項目,就是那座新宅第的工地。外墻已經豎起,屋頂也裝上了。凱瑞絲已經有幾個星期沒來看這工地了,她對其規模大為吃驚——和她的新醫院一樣大。她明白了博納文圖拉之所以稱之為印象難忘了:那餐廳就比修女的食堂都大。工地上擁擠著工匠,仿佛戈德溫要急於完工。石匠在鋪設構成幾何圖案的彩色石板地面,好幾名木匠在制作門,一位玻璃匠師在砌爐子,準備為窗戶裝玻璃。戈德溫在大筆花錢。

他和菲利蒙正在把新建築指給主教的代理——副主教勞埃德看。修女們走近時,戈德溫停下了介紹。塞西莉亞說:“別讓我們打擾了你們——不過,等你們完了事,你到醫院外面和我見面好嗎?我有些東西要給你看。”

“沒問題。”戈德溫說。

凱瑞絲和塞西莉亞穿過大教堂前的市場向回走。星期五是羊毛集市的成交日,這一天,商人們減價出售他們剩余的貨物,以免再把貨運回去。凱瑞絲看到了馬克·韋伯,他如今臉也圓了,肚子也大了,穿的是他自己的亮紅色外衣。他的四個孩子在攤位上幫著他。凱瑞絲特別喜歡朵拉,現在十五歲了,她有她母親那種活躍的自信,只是身材要苗條。

“看來你生意不錯。”凱瑞絲微笑著對馬克說。

“財富應該歸你,”他回答,“你發明那種染法。我不過是照你說的做罷了。我簡直覺得像我欺負了你。”

“這是你勤奮的報酬。”她說。她並不計較馬克和瑪奇運用她的發明幹得這樣出色。雖然她始終享受做生意的挑戰,但她從沒有金錢欲——或許她生長在她父親的富裕家庭,始終認定這是理所當然。無論出於什麽原因吧,她對韋伯一家掙下了本來該屬於她的錢財,無怨無悔。在修道院不名一文的生活看來挺適合她。她看到韋伯家的孩子們成長健康,衣著光鮮,心中激動不已。她記得以前他們全家六口不得不在一個單間房屋的地板上尋找睡覺的空間,因為房間的大部分都被一台織機占滿了。

她和塞西莉亞來到修道院地界的南端。馬廄周圍的土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農場。那裏有幾處小房子:一間鴿舍,一座雞棚和一處放工具的棚子。雞在土裏刨食,豬在廚房的垃圾中拱著。凱瑞絲恨不得馬上就把這兒歸整一下。

戈德溫和菲利蒙很快就來到她們跟前,勞埃德緊隨在後。塞西莉亞指著靠近廚房的那片地,說:“我打算建一座新醫院,就建在這兒。你覺得怎麽樣?”

“一座新醫院?”戈德溫問,“為什麽?”

凱瑞絲認為他樣子有些憂慮,讓她不解。

塞西莉亞說:“我們想給病人一座醫院,與供健康的來客用的客房隔開。”

“這是多麽非同尋常的主意啊。”

“這是因為由廚師莫爾德溫引起的胃病。這是一個致命的特殊病例,但是市場上常常出現疾病,而傳染如此之快的原因可能就是我們把病人和健康人吃、睡、便都混在一起了。”

戈德溫露出了怒氣。“唔!”他說,“這麽說,修女們如今成了醫生了,是吧?”

凱瑞絲皺起了眉頭。這種輕蔑不是戈德溫的作風。他用魅力來謀求出路,尤其是和塞西莉亞這樣有權勢的人談事的時候。如此發泄不滿是在掩飾什麽隱情。

“當然不是,”塞西莉亞說,“不過我們都懂得一些疾病是從一個患者傳給另一個人的——這是顯而易見的。”

凱瑞絲插嘴說:“穆斯林醫生相信,疾病是由看病人的眼睛而傳播的。”

“噢,他們這麽說?這倒有趣!”戈德溫帶著強烈的諷刺口吻說,“我們這些在大學裏學了七年醫學的人,總是很高興能夠聽聽剛結束見習期的年輕修女講疾病的課呢。”

凱瑞絲絲毫不受恫嚇。她不打算對一個想謀害她而撒謊的偽君子表示尊重。她說:“要是你不相信病能傳染,何不在今夜到醫院來,和上百個上吐下瀉的病人睡在一起,來證明你的真誠呢?”

塞西莉亞說:“凱瑞絲姐妹!這就夠了。”她轉過去面對著戈德溫說,“請原諒她吧,副院長神父。我本意並不想讓你來同一位修女討論疾病的事。我只想弄清你不反對我選擇的地址。”

“反正你們不能現在就建,”戈德溫說,“埃爾弗裏克正忙著蓋宅第呢。”

凱瑞絲說:“我們不想要埃爾弗裏克——我們要用傑列米阿。”

塞西莉亞轉過臉來對著她。“凱瑞絲,別說了!記著你的地位。別再打斷我和副院長神父的談話了。”

凱瑞絲意識到,她不是在幫塞西莉亞,於是便——違心地——低下頭,說:“對不起,副院長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