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第4/8頁)

“你們找到我們了!”他說,“感謝上帝。”

凱瑞絲擁抱了他。她知道,女性的身體對托馬斯並沒有誘惑力。“我真高興你還活著。”她說。

“我得了病,但是好了。”他解釋說。

“幸存的人可不多。”

“我知道。”

“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麽事。”

“戈德溫和菲利蒙的如意算盤打得挺好,”托馬斯說,“幾乎沒有預告。戈德溫對修士們講話,說了亞伯拉罕和以撒的故事,表明上帝有時候要我們去做看似錯誤的事情。然後他告訴我們,我們要在當夜出走。大多數修士巴不得遠離瘟疫,而那些心存疑慮的人則受到指示,要記住他們服從的誓言。”

凱瑞絲點頭說:“我可以想象。他們在如此深懷一己之私的時刻,是不難服從這樣的命令的。”

“我可不為自己驕傲。”

凱瑞絲碰了下他左臂的殘肢。“我無意責怪你,托馬斯。”

梅爾辛說:“反正,我還是奇怪居然沒人泄露目的地。”

“那是因為戈德溫沒告訴我們要到什麽地方去。甚至在到達這裏之後,我們中的大多數都不知道——我們只好問本地的修士這是什麽地方。”

“可是瘟疫還是追上你們了。”

“你們已經看到墓地了。聖約翰的全體修士都埋在那裏,除去掃羅副院長,他是埋在教堂裏的。王橋的人也差不多死光了。疫病在這裏爆發之後,只有少數幾個跑掉了——天曉得他們後來怎麽樣了。”

凱瑞絲想起,托馬斯一向有個特別親密的修士,心腸特別好,比他要小幾歲。她猶猶豫豫地問:“馬賽厄斯兄弟呢?”

“死了。”托馬斯幹脆地說;隨後眼中就湧出了淚水,他尷尬地移開了目光。

凱瑞絲把一只手放到他肩頭。“我十分難過。”

“那麽多人都喪失了親朋好友。”他說。

凱瑞絲想好,不再談馬賽厄斯恐怕更妥當。“戈德溫和菲利蒙呢?”

“菲利蒙跑了,戈德溫活得好好的——他沒有染上病。”

“我有一封主教給戈德溫的信。”

“我能想到。”

“你最好帶我去見他。”

“他在教堂裏。他在一間側室裏設了一張床。他認定那是他沒得病的原因。跟我來。”

他們穿過回廊,進入了小小的教堂。這裏的氣味更像是宿舍。東端的《最後審判日》的壁畫現在看上去貼切得令人郁悶。中殿地面上鋪著草,散放著毯子,像是有一群人在這裏睡過;但唯一存在的人是戈德溫。他趴在聖壇前肮臟的地板上,兩臂向外伸展著。一時之間,她還以為他死了呢,後來才明白,這只是極端悔過的姿態。

托馬斯說:“你有客人,副院長神父。”

戈德溫趴著沒動。凱瑞絲原以為他是在故作姿態,但他的僵硬之中有些東西讓她認為,他在真心誠意地尋求原宥。

這時他緩慢地站起來,轉過身子。

凱瑞絲看到,他瘦削蒼白,樣子十分困頓和焦慮。

“是你。”他說。

“找到你了,戈德溫。”她說。她不打算叫他神父。他是個無賴,她抓到了他。她深感滿意。

他說:“我猜是‘隱身者塔姆’出賣了我。”

凱瑞絲注意到,他的思路如往常一樣敏銳。“你想逃避正義,可是你失敗了。”

“我沒什麽可畏懼正義的,”他挑釁地說,“我來到這裏是希望能挽救我的修士們的性命。我只錯在離開得太遲了。”

“一個正派人是不會在夜幕掩護下偷偷溜走的。”

“我不得不對我的目的地保密。要是讓人跟蹤我們到這裏,我就前功盡棄了。”

“你偷盜大教堂的飾物可不是不得已的。”

“我沒偷。我帶著那些東西是為了安全保管。到了平安無事時,我自會歸還原處的。”

“那麽,你為什麽誰也不告訴你把東西帶走了?”

“我說了。我給亨利主教寫了信。他沒收到嗎?”

凱瑞絲感到益發震怒了。難道戈德溫當真要用這一招溜掉嗎?“當然沒有,”她說,“根本沒收到什麽信,而且我根本不相信送出過一封信。”

“也許是送信人沒等送到就死於瘟疫了。”

“那這個消失了的送信人叫什麽名字?”

“我從來不知道。是菲利蒙雇的人。”

“可菲利蒙不在這裏——多巧啊,”她諷刺地說,“好嘛,你可以信口開河,但亨利主教指責你偷竊了珍寶,他派我到這裏來把東西要回去。我有一封信,命令你馬上把一切都交給我。”

“沒這必要。我會親手交給他。”

“這可不是你的主教命令你做的。”

“我會判斷最好的方式。”

“你的拒絕就是盜竊的明證。”

“我有把握能說服亨利主教重新看待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