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第2/5頁)

“我是來找我女兒洛拉的。”梅爾辛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看見她了。”埃文說。

梅爾辛想起,薩爾也說有一個星期沒見賈克了。他對埃文說:“她可能和賈克·萊利在一起。”

“是的,我注意到他倆很友好,”埃文的回答很得體,“賈克走了也有一個星期了。”

“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賈克是個口緊的家夥,”埃文說,“如果你問他夏陵有多遠,他都會搖搖頭,皺皺眉,說這不關他的事,他沒必要知道。”

妓女喬伊一直在聽他們交談,這時插嘴了:“不過,他出手可大方,”她說,“該公平還是得公平。”

梅爾辛瞪了她一眼。“他的錢從哪兒來?”

“馬,”她說,“他在鄉下四處轉悠,從農民手裏買小馬駒,再到城裏賣了。”

他的馬也許是從不留神的旅客那裏偷來的,梅爾辛煩躁地想道。“他會不會現在就去辦這事了——買馬?”

埃文說:“很有可能。馬上就有一連串集市要舉行了。他可能是添貨去了。”

“洛拉可能跟他一起去了。”

“我不想惹您生氣,會長先生,但這很可能。”

“惹我生氣的不是你。”梅爾辛說。他草草地點了點頭以示告別,就離開了酒館,凱瑞絲跟在他身後。

“看看她幹的這事,”他氣憤地說道,“她跟賈克跑了。她大概還以為這是場美妙的歷險呢。”

“恐怕這回你說得對,”凱瑞絲說,“但願她沒懷孕。”

“但願最壞不過如此吧。”

他們不自覺地一起往家走去。過橋的時候,梅爾辛在橋的最高點停住腳,越過郊區低矮的屋頂眺望起遠處的森林。他年少的女兒就和一個面目不清的馬販子在那裏的某個地方。她身處危險中,他卻沒辦法保護她。

第二天一早,梅爾辛來到大教堂,想檢查新塔樓的工程進度,卻發現所有的工作都停了下來。“這是副院長的命令。”梅爾辛問托馬斯兄弟時,他這樣答道。托馬斯已經將近六十歲了,而且老態龍鐘,他那戰士的體型已經無跡可尋,如今弓腰駝背,步履蹣跚。“南廊有塌方。”他補充了一句。

梅爾辛瞟了法國人巴泰勒米一眼,他是個飽經風霜的諾曼底老石匠,這時正坐在客房外磨一把鑿子。巴泰勒米搖了搖頭。

“那次塌方已經是二十四年前的事了,托馬斯兄弟。”梅爾辛說。

“啊,是的,你說得對,”托馬斯說,“我的記性不如從前了,你知道。”

梅爾辛拍了拍他的肩。“咱們都老了。”

巴泰勒米說:“如果你想見副院長的話,他在塔樓上。”

梅爾辛當然想見。他走進了北交叉甬道,穿過一座小拱門,爬上了墻裏的一條窄窄的螺旋梯。當他穿過舊的交叉路口,走進新塔樓時,石頭的顏色由烏雲般的灰黑色變成了清晨天空那種明亮的珍珠色。這是一段長長的階梯:塔樓已經有三百多英尺高了。然而,他卻健步如飛。十一年了,他幾乎每天都要爬這段階梯,而且每次爬時,階梯都會再增高些。他突然想到,如今體態已非常臃腫的菲利蒙,一定是有什麽極其重要的原因,才會拖著他那肥胖的身軀爬上這麽多級台階。

在距塔頂不遠的地方,梅爾辛穿過了一間裝有一個巨大輪子的房間。這是一個有兩人高的木制旋轉提升機械,用於把石頭、灰泥和木材吊到需要的地方。塔尖完工後,輪子也將永久保留在那裏,以供後代的建築匠維修時使用,直到末日審判的號聲吹響。

他來到了塔頂,一股地面上感覺不到的凜冽寒風正在勁吹著。塔的最高層內部有一圈圍起的步道。八角形的孔的四周,已經為建造尖塔的石匠們搭起了腳手架。附近堆著一堆切割好的石塊,一塊木板上還有一堆已經變幹從而沒用了的灰泥。

這裏沒有工匠。菲利蒙副院長和石匠哈羅德一起站在遠端。他們談得正酣,但一看見梅爾辛,就做賊心虛地閉上了嘴。梅爾辛不得不在風中大喊著,讓他們聽見自己的話。“你們為什麽要停工?”

菲利蒙的回答是早已準備好的。“你的設計有問題。”

梅爾辛看了看哈羅德。“你是說有人不明白嗎?”

“有經驗的人說這個樣子沒法建。”菲利蒙挑釁般地說。

“有經驗的人?”梅爾辛輕蔑地重復了一遍,“王橋有誰有經驗?有誰建過橋?有誰和佛羅倫薩的大建築師們一起工作過?有誰去過羅馬、阿維尼翁、巴黎、魯昂?這位哈羅德當然沒有了。別見怪,哈羅德,可你連倫敦都沒去過。”

哈羅德說:“不是我一個人認為在沒有模架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建八角形的塔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