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發現滇王金印

在雲南,周回五百裏的滇池澤養著昆明盆地裏的每一位普通百姓。從滇池東岸眺望距離不足1000米的晉寧縣晉城鎮,石寨山就像一條巨大的鯨魚橫臥在田間。石寨山腳下,是已逾千年歷史的上蒜鄉石寨村。1955年3月,當雲南省博物館的考古工作隊第一次進駐這裏的時候,村裏的百姓隱約聽說,他們背後的這座小山丘,很有可能是一處藏滿了青銅器物的墓地。

原來,位於雲南中部的晉寧古縣是滇文化發樣地,是航海家鄭和的故裏。戰國時楚將莊蹺入滇,以晉寧為中心,建立滇國。漢武帝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封嘗羌為滇王,置益州郡。滇王國都和益州郡治均設於此,稱滇池縣32。

蔣志龍33:發現石寨山是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其實,早在抗戰期間,石寨山這批文物就已經流落到社會上了。其中有一部分有40多件,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末被大英博物館收藏了。當時他們認為這些文物的出土地點是梁王山。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在雲南省博物館籌備期間,有個文物販子拿著青銅器請博物館的專業技術人員給他鑒定,看看這個東西是什麽、值不值錢。這引起了專業技術人員的注意,但大家都不知道這批東西到底是從哪來的。後來,雲南省文史館的方樹梅老先生說,他老家晉寧石寨山在抗戰期間出土過一批青銅器,很多好東西都被當時的地主、惡霸霸占了,而文物販子拿來的這些文物就很像石寨山的。

王魯湘:其實就是被有錢人拿走了。

蔣志龍:沒錯。好東西被霸占了,剩下的殘破的東西就當廢銅爛鐵賣出去了。方老先生說了之後,引起了博物館籌備組的注意,當時就派了兩位先生到晉寧去調查。果然,他們在石寨山的一個村民手裏收到了一些青銅器,與文物販子拿來鑒定的那些形制相同。那些村民還能詳細描述這些東西是在哪兒挖出來的,當時他們挖的坑都還在。出去調查的這兩位先生回來以後,就向當時的博物館籌備組匯報。匯報以後,博物館當即決定在這個地方做一下試掘。

試掘工作出奇地順利,工程歷時21天,共清理西漢時期墓葬兩座,出土青銅器過百件,除了此前在其他省份不曾見過的貯貝器之外,還有上百件的青銅兵器。

蔣志龍:這批青銅兵器跟咱們中原的銅器,無論是在形制上,還是紋飾上,都完全不一樣。當時大家就認為,這批青銅兵器是雲南少數民族的東西,非常有價值,而且非常有意思,值得進一步研究。恰好這個時候,當時的文化部部長和郭沫若先生也來了,他們看了這批東西,也覺得非常有價值。正是在這之後,才有了後來的第二次發掘。

第二次進駐石寨山之前,考古人員對此曾有過猜測。根據早期大英博物館和日本零星收藏的文物,再加上第一次發掘的成果證明,在相當於中原的戰國到西漢之間,曾經有一支獨立的、影響很大的,有一定勢力範圍的文化在這個村落和山間存在過。這個文明群體或大到一個部族,或小到一個王國。當然,在沒有出現文字之前,一切都只能是猜測。直到4000余件文物在考古隊員的鏟子下陸續出土,這些猜測才逐漸得到證實。

蔣志龍:第二次發掘大概在1956年11月到1957年1月這段時間。我看當時的資料,發掘人員,包括老先生們在內都非常激動:這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到底怎麽來證明是誰的呢?

王魯湘:大家很焦慮是吧?這麽好的東西竟不知道是誰的。

蔣志龍:對。他們就在第二次清理的時候,在編號為六號的一個墓地裏面發現了一枚金印,當時他們是在墓地篩出來的。

王魯湘:篩出來的?

蔣志龍:因為它非常小,是從細砂裏篩出來的。

王魯湘:那應該說是非常重大的發現。

蔣志龍:沒錯。據司馬遷《史記》的記載,當時中國的西南被稱為“西南夷”,在這個區域裏面有十幾個國家。現在唯一能夠得到考古材料證實的,就是這次發現的滇國。從此,這個滇國開始浮出水面。

在今天的雲南省博物館,半個世紀之前的那次挖掘成果被定格成瞬間,擺放在最顯眼的位置。考古工作著按原大比例復制的當時石寨山的一個墓坑,赫然陳列其中。

王魯湘:馬館長,這個是當時石寨山一個墓坑的復原圖吧?

馬文鬥34:是,這是石寨山六號墓的一個復原圖,包括每個貝幣,每個文物所在的位置,我們都是嚴格按照考古的原狀來復原的。比例是原大,唯一的遺憾是,因為原文物不敢放進去,所以用的是復制品。最主要的幾件文物,包括滇王金印、執傘俑、編鐘都是在這個墓裏面出土的。這可以比較清楚地說明一個問題,就是墓主的身份非常高,而且一般人是不敢使用滇王印的,所以墓主應該是滇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