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戰略

七月的長安,毫無疑問就是一個大火爐。

所以,劉徹很沒節操的躲到了甘泉宮。

甚至連考舉都沒有回長安去主持,而是將之丟給了汲黯跟顏異負責。

如今,考舉已經結束。

今年總共有九千一百多人報名參考,其中約有三千人是回鍋肉。

總共錄取了大約四千人。

其中有一千人,將被分配到軍隊。

剩下的人,除了少數的貴族和大臣子弟,其余人都將前往郡國基層赴任。

這是考舉制度誕生以來的最大的一個挑戰。

離開了關中這個劉氏的大本營,去到情況錯綜復雜,利益階層盤根錯節的地方,還是要出任那些直接與地方豪族、百姓打交道的親民官。

毫不誇張的說,這就是一個大浪淘沙的過程。

劉徹覺得,今年這分配到地方郡國的兩千多名士子,三五年後,能繼續生存在官場的人數,可能只有幾百人了。

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

但劉徹害怕,將來這些考舉士子,抱團取暖,官官相護。

這是歷史上的科舉制度在實踐過程中發生過的事情。

什麽同窗同鄉同年同門,各種亂七八糟的關系,將整個官場籠罩進去。

所以,劉徹就又給考舉制度打了個補丁:他規定,禁止兩個相鄰的官員,出自同一學派,同時,假如任何衙門,倘若主官是法家,那副手,就只能從黃老、儒、墨等學派中產生。

這個補丁打下去,雖然沒辦法避免將來不會出現官官相護,抱團取暖的事情。

但至少,增加了類似事情出現的難度。

反正以目前的局面來看,劉徹不覺得,一個法家的縣令能跟一個儒家的縣丞同流合汙,欺上瞞下。

而且類似的設計,也能讓整個體制,保持一定的活力。

更不會出現一家獨大,朝堂變成某個學派的一言堂的局面。

有競爭,才有活力嘛。

最近的內政方面,也就考舉值得劉徹多關注關注了。

剩下的事情,自有丞相和九卿處理。

但來自北方的匈奴的情報,卻顯然讓劉徹沒辦法安安心心的在甘泉宮泡溫泉了。

進入七月,東胡王盧它之那邊,就源源不斷的向漢室傳遞起了匈奴內部的消息。

不得不說,盧它之這個雙面間諜玩的很嗨啊。

吃完原告吃被告,腳踩兩條船。

看似在走鋼絲,其實安全的很。

假如匈奴想動他,那麽漢室就會立刻給予這位“身在匈奴心在漢”的忠臣庇護,他馬上就能跑到長城裏面來避難。

現在,漢室政權,依然在長安的戚裏,為這位“長安候、燕王”的後代,保留著官邸。

他的堂兄弟們,依然活躍在長安,並且受到了漢室政府的優待。

而漢室就更不會動他了。

這麽一個寶貝,別說動他一個指頭了。

就是連責罰都舍不得啊!

畢竟,除了盧它之,漢室沒有第二個能準確弄到匈奴高層情報和信息的渠道。

而且,盧它之的存在,還相當於漢室插了個眼在草原上。

雖然這個眼有時候會失靈——五年前,他就失靈了。

但有眼總比沒眼好!

萬一能發揮作用呢?

所以,在漢室這邊,盧它之只要回來,最起碼就是一個列侯的位置。

正是因為瞧準了這一點,盧它之在匈奴與漢朝,兩邊當起了雙面間諜。

哦,不,現在,應該是三面間諜了。

拿著手上,盧它之傳回來的情報,劉徹嘴角露出了冷笑。

“匈奴人跟烏孫人打了起來了……”

“盧它之可弄不到這麽詳細的戰報……”

用屁股想都能知道,匈奴在西方的軍事行動,壓根輪不到窩在幕南的東胡王盧它之過問和知曉。

盧它之或許能知道匈奴人跟烏孫人發生了沖突或者戰爭。

但這詳細到了匈奴要將白羊王都調去西方戰場的情報,就不是盧它之這樣在匈奴金字塔中位於邊緣的貴族能知曉的事情了。

只有王庭的大人物,才能知道具體的細節。

很顯然,盧它之的背後,又出現了一個新的下注對象。

可能是伊稚斜,也可能是單於庭某個不甘寂寞的貴族,甚至可能是軍臣某個看上去忠誠可靠、死心塌地的心腹。

誰知道呢?

匈奴人的歷史,就是一部背叛與再背叛,夾雜了陰謀與清洗的史冊。

從冒頓單於到現在,直到匈奴這個民族徹底消失在中國歷史上,有關匈奴內部政變和相互傾軋的記載就不絕於書。

前一秒還是盟友,後一秒就拿刀子捅對方的例子數不勝數。

這是由匈奴的政治體制所決定的。

單於雖大,雖強,但內部的山頭,卻也不弱。

不僅不弱,甚至有好幾個,都能對單於庭構成威脅和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