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7頁)

“所以說,幸虧張少爺拿出兩千兩銀子,不然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沒轍,不過,現在好了,你那批貨前幾天總算讓我給出手了。”馬掌櫃從大褂裏掏出銀票遞給霍震西,“這個您拿好,我估計您出來以後使銀子的地方多,怕趕不上您用,所以我沒跟買家討價還價,多了少了的,霍爺您多包涵就是。”

“老馬,你這是說到哪兒去了?這件事兒辦得好啊,我得趕緊把銀子還給張幼林。”霍震西嘆了口氣,“唉,為了湊這筆銀子,這孩子不知作了多大的難啊!”

“對了,張少爺說,不要去他家找他,”馬掌櫃到賬櫃裏拿出張紙條給霍震西,“他現在在廊坊二條住,這是住址。”

霍震西接過紙條站起來:“我這就去找他。”

莊虎臣送走了兩位買毛筆的客人後,榮寶齋裏清靜下來,莊虎臣拿出剛剛領到的官服,在櫃台上展開,他摸摸前襟上的繡花鵪鶉圖案,又抻抻領口,怎麽看也看不夠。

得子在一旁鼓動著:“掌櫃的,您穿上試試。”

“在這兒試?”莊虎臣擺擺手,“不行,不行。”

“就在這兒試,怎麽了?咱也讓琉璃廠一條街的人瞧瞧,咱榮寶齋也有做官的,我還明著告訴他們,榮寶齋掌櫃的可不是平頭百姓,那是朝廷命官。”

莊虎臣猶豫著:“這兒人來人往的,讓人瞧見,怪不合適的。”

“這有什麽不合適的?以後,您穿著這身官服,還別出門啦?來,我幫您換上。”說著,得子就把官服拿起來,提溜著領子,等著莊虎臣的胳膊伸進兩只袖筒。莊虎臣的胳膊伸進了袖筒兒,得子又趕緊把帶著翎子的頂戴扣到了莊虎臣的腦袋上。

一個熟人從門口經過,見莊虎臣穿著一身朝服,就停住腳:“喲,莊掌櫃的,您這是……”

莊虎臣走到門口:“嗨,托人捐了個官兒,這不辦事兒方便嘛。”

熟人瞧了瞧朝服前襟上的“補子”:“文飛禽,武走獸,您這‘補子’上是,七品文官,莊掌櫃的,您行啊!”

“小官兒,不好意思。”

熟人走了,莊虎臣回到了前廳裏,他得意地甩了甩馬袖,踱起了四方步,體會著大清國的京城朝官走路的派頭兒。

“夠派!掌櫃的,真夠派!”得子贊嘆著,他轉念一想,“掌櫃的,您這要是進了宮,被皇上瞧上了怎麽辦?皇上一發話,得嘞,您哪兒也別去了,就留宮裏做官兒吧!這不崴泥啦?到時候咱這鋪子誰管呀?”

莊虎臣停住腳步:“告訴你,沒有的事兒,我到宮裏,不是為了見皇上。”

“不見皇上,您到宮裏幹嗎呀?”得子疑惑不解,這時,茂源齋的陳掌櫃從門口經過,不屑地向裏面瞟了一眼。

莊虎臣收住了話頭兒:“趕明兒你就知道了。”他轉身向後院走去。

到了秋月家門口,張幼林攙扶著秋月從馬車上下來,他突然看見霍震西端端正正地盤腿坐在台階上,正在閉目養神。張幼林興奮地撲上去:“霍大叔,您出來啦?”

霍震西睜開眼睛,冷冷地看著他:“幼林啊,告訴我,這兩千兩銀子是從哪裏搞到的?”

“大叔,您就別問了,這是我自己的事,重要的是這些銀子派上了用場,您出來了。”

霍震西站起身:“不行,你得跟我說清楚,這筆銀子到底是從哪兒來的?我和你說過,做人要有規矩,不管有多大難處,傷天害理的事也不能幹。”

張幼林拉著霍震西的胳膊:“大叔,您放心,一會兒我跟您詳細說。”霍震西看了秋月一眼:“這位小姐是……”

“這是我秋月姐,我們兩家是世交,現在我暫住在秋月姐這兒。”

秋月向霍震西行禮:“霍大叔,常聽我幼林弟弟提起您,謝謝您在牢裏照顧他。”

“哪裏是我照顧他?明明是他照顧我呀,如果不是幼林幫忙,我怕是到現在還在牢裏呢。”

“大叔,咱們進屋說吧!”張幼林攙扶著秋月,三人走進了院子。

在莊虎臣到後院收起朝服這陣工夫,左爺和黑三兒他們就到了。這幾個家夥闖進榮寶齋的前廳,摸摸這兒,又碰碰那兒,得子一看來者不善,趕緊去叫莊虎臣。

莊虎臣從後門進來,他先是一愣,緊接著強堆起笑臉迎上去:“幾位爺,需要點什麽?”

左爺手裏揉著一對“哐啷”作響的鐵球,他斜著眼睛一翻,話是橫著蹦出來的:“怎麽著?不要什麽,還不許看看啦?”旁邊站著的黑三兒伸出大拇指,手向左爺一撇:“掌櫃的,知道這位爺是誰麽?我給你引見一下,這是我們左爺。”

莊虎臣在琉璃廠混了大半輩子,怎麽會不知道左爺?他點頭哈腰的:“喲,左爺,我早該去拜訪您,倒讓您先來了,快請坐,請坐。”說著又吩咐得子:“快去,把那明前的龍井拿出來,給這幾位爺上茶。”得子驚恐地看了左爺一眼,低下頭出去沏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