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9頁)

張李氏夾了一塊薩其馬放在莊虎臣面前的盤子裏:“這些年,虎臣你真沒少受累啊。”

莊虎臣謝過,誠懇地說道:“東家信得過,裉節兒上能放手讓我大膽去做,沒有您的鼎力支持,光憑我莊虎臣,能幹成什麽呀?”

“虎臣啊,你做事精明,有遠見,榮寶齋這個台子已經給你搭起來了,往後,生、旦、凈、末、醜,隨你怎麽演,只要鋪子裏的買賣能夠蒸蒸日上,我們都會支持你!”張李氏面露笑容,莊虎臣也心情舒暢:“一門兒心思幹事兒,身子後頭沒人給你穿小鞋兒,就不愁幹不好。”

“這點兒你盡管放心,我們既然請你來當掌櫃的,對你就是一百個信任。”張李氏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和山林商量了,以往按琉璃廠的老規矩,年終分紅,是東六夥四,咱榮寶齋從今年開始,破掉這老規矩,年終分紅,東家和夥計各占一半!”

莊虎臣一時愣住了,張李氏又重復了一遍:“從今年開始,榮寶齋年終分紅,東家和夥計各占一半!”說著,張李氏遞過來一個沉甸甸的大紅包,莊虎臣接過紅包,激動得一時沒說出話來。

張幼林嗑著瓜子:“從我爺爺那輩兒上開始,我們張家就沒有一個會做生意的,多虧了我師傅,我看分紅按東四夥六也應該,有本事的人就該多分紅。”

莊虎臣呵斥道:“幼林,怎麽胡說八道?這是你該說的嗎?”

張山林拍拍莊虎臣的肩膀:“你為我們張家的買賣盡心盡力,我們張家是不會虧待你的!”

莊虎臣站起身,激動地給張李氏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謝東家的知遇之恩,我莊虎臣有九分力,絕不使八分,只要咱們大家能擰成一股繩兒,榮寶齋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從張家出來,張幼林和莊虎臣並排走在椿樹胡同寬敞的大道上。道路兩旁,椿樹茂密的枝杈昂首伸向蔚藍色的天空,寒風襲來,發出“沙沙”的響聲。莊虎臣站住:“幼林,天兒冷,回去吧,別送了。”

“再走走,師傅,過幾天我要去清苑的北洋師範讀書了。”

“清苑?”莊虎臣想了想,“不近哪,都過定州了,你不是在同文館嗎?幹嗎要跑到那兒去?”

“嗨,還不是因為變法的事兒?”張幼林神色黯然,“同文館的不少教習和學生都是維新派人士,朝廷正在收拾這些人,被抓的被抓,逃跑的逃跑,我們這些沒事兒的也沒心思繼續讀書了,不如幹脆換個學堂,我就和幾個同學轉到北洋師範去了”

“那繼林少爺呢?”莊虎臣關切地問,張幼林眺望著遠方:“他還在同文館,我這位堂兄是個天塌下來也不管的主兒,他只會一心一意讀他的書,不關心什麽變法不變法的。”

“你這一走……我還真有點兒舍不得。”莊虎臣的手搭在了張幼林的肩膀上。

“我也舍不得您,師傅,往後鋪子裏的事兒就全靠您支應了……”師徒倆聊著,身影消失在南來北往的人流中。

自從楊憲基離開京城後,秋月便想出各種辦法試圖搭救他。這天中午,秋月又把伊萬約到了“聖彼得堡”咖啡廳。一架白色的鋼琴擺在大廳的中央,印度籍的仆人往來送著咖啡、甜點,伊萬和秋月相對而坐,桌子上是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伊萬仔細地賞玩著手裏的一只白色的玉手鐲,秋月輕聲說道:“這是我家祖上在朝廷裏做官的時候,乾隆爺賞的……”

聽到“乾隆爺”三個字,伊萬擡起頭來,語調也有些興奮:“要說你們大清國的皇帝當中,論書畫、玉器、文物賞玩樣樣在行的,可就數乾隆爺了,他當皇帝的這幾十年裏是遍收民間的精品……”

秋月愁容滿面,顯得心不在焉,伊萬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就收住了話頭。沉默了片刻,伊萬喝了一口咖啡,又閑聊起來:“哎,秋月小姐,你們中國的歷史上,有那麽幾位皇帝雅好收藏,只是可惜……除了乾隆皇帝的,其他都沒留下來。”

“哦,你說說,都有哪幾位皇帝呀?”秋月應承著。

“隋煬帝和宋徽宗都是喜歡收藏的皇帝,就說隋煬帝吧,他收集的書畫,在運輸的過程中,船翻了,都沉到了河裏;宋徽宗的藏品,被金人搶走了,不知所終。”伊萬搖頭嘆息。

“宋徽宗的書畫堪稱一流,可他做皇帝很糟糕,如果他只是怡情翰墨,沒準兒能愉快地過一輩子,還能給後輩子孫多留下點兒書畫遺產。”秋月似乎對話題有了些興趣,伊萬就更來精神了,他把手鐲放在了桌子上:“宋徽宗這種皇帝固然不是好皇帝,但光緒皇帝又怎麽樣呢?他倒是想為江山社稷勵精圖治,振興大清國,只可惜,他沒這個能力,光有宏圖大志,不具備實現目的的手段,其結果必然很悲慘,維新變法沒玩兒好,這不就被軟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