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9頁)

“那你到後院把玉版宣都找出來,數個數兒,看看有多少。”莊虎臣吩咐著,張喜兒去了後院,宋栓手裏一邊捆著墨,一邊困得直打瞌唾。莊虎臣走過去捅捅他:“嘿,你幹嗎呢?”宋栓睜開眼睛,一激靈。莊虎臣不禁心生憐惜:“要不然,你先趴著睡會兒?”

“掌櫃的,我不困了。”宋栓站起來,在原地蹦了幾下,又坐下繼續捆墨。

莊虎臣看著四周堆集的文房用品,感嘆著:“鋪子買賣好,咱們就得多受累!”

得子趕緊回答:“我們不怕受累,掌櫃的,您不是也在這兒嗎?”他一邊裁著紙,一邊興致盎然地問:“掌櫃的,我裁的這紙,到時候都是給皇上用的?”

莊虎臣點著頭:“應該是皇上用,在康熙爺、雍正爺、乾隆爺、嘉慶爺這四朝,每年都是皇上親自開筆書福,往後,皇上就不親自動筆了,讓南書房的那些翰林幫著寫。”

“那也算是皇上寫的?”

“當然了,都算是皇上寫的。”莊虎臣目測了一下得子裁出的六吉紙的書目,搖搖頭:“還不夠。”

得子睜大了眼睛:“還不夠?”

“那是,你算算,這王公大臣、內廷侍從,再加上全國各省的總督、將軍、巡撫大員,人可扯了去了。”

得子想了想:“那這點紙可不夠寫的。”

“你那個是一半兒,等張喜兒倒騰過來,你接著裁玉版宣。”

張幼林從榮寶齋的門口路過,好奇地走進來,不禁吃了一驚:“師傅,這是怎麽回事兒?”

莊虎臣喜形於色:“幼林,大喜事兒,宮裏跟咱榮寶齋訂貨啦!”

“真的?”張幼林恍惚了片刻,立即反應過來,“您的意思是,從此咱榮寶齋就……”莊虎臣接過話來:“就走上坦途了,我說夥計們,一會兒完了事兒,咱得弄點兒酒慶祝慶祝。”眾人歡呼起來,張幼林也脫掉長衫,和大家一起忙活。

在榮寶齋的歷史上,這批來自宮中的訂貨顯得格外重要,這意味著一個不起眼的南紙店,從此有了雄厚的依托背景和不斷增長的知名度,正如莊虎臣所言:從此,榮寶齋走上坦途,成了享譽中外的名店。

在承德北部的木蘭圍場,貝子爺身穿杏黃色的獵裝,帶領著額爾慶尼等一隊皇親貴胄正在縱馬馳騁,追趕一只豹子。只見貝子爺穩穩地坐在飛馳的棗紅馬上,氣定神閑,張弓一箭就射中了豹子的左後腿,圍獵的人們發出一片歡呼聲,並迅速追趕上去,把這只受了傷的豹子驅趕到一片林間的空地上,團團圍住。

“你再狡猾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兒。”貝子爺看著還在掙紮的豹子,心滿意足地說道,他環顧左右,“這兒就交給你們了。”隨即轉身策馬離去,額爾慶尼跟了上去。

貝子爺在一片茂盛的草甸子上下了馬,松開韁繩,任馬兒盡情地吃著草,他解下隨身帶著的水囊喝了幾口水,而後遞給了額爾慶尼。額爾慶尼接過水囊並沒有急於喝水,而是笑吟吟地看著貝子爺:“阿哥,我瞧出來了,你今兒可是玩兒痛快了。”

“那是,維新變法鬧騰了這麽些日子,終於有了了結,我這心也踏實下來了。”

貝子爺盤腿坐下,額爾慶尼也湊到他身邊:“大清國祖宗定下的章法,哪兒能說變就變啊。”

“該變也得變,不過,怎麽個變法兒,這裏頭的學問可就大啦!”

額爾慶尼附和著:“你說的是,這回跟著吃瓜落兒的可就倒黴了,聽說,刑部左侍郎楊憲基也跟著卷鋪蓋了。”

“楊憲基?”貝子爺思付了片刻,搖搖頭,“沒聽說過。”

“你怎麽忘啦,就是從秦淮河贖出秋月姑娘的那個楊憲基啊。”

經額爾慶尼這一提醒,貝子爺的眼睛突然一亮,露出了艷羨的神色:“那姑娘可是美貌傾國傾城啊,詩詞歌賦也樣樣在行,楊憲基沒那艷福。”貝子爺轉念一想,“哎,他卷鋪蓋了,秋月姑娘怎麽著了?”

“這就不知道了,聽說惦記她的人不少。”

“嗯?這倒有點兒意思了,這麽好的姑娘居然沒主兒啦?”貝子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差不多就是從那一刻起,他也開始打起了秋月的主意。

春節將至,京城的大街小巷、各家各戶的大門已經貼上了嶄新的吉祥對聯;餛飩挑、賣燙面餃兒、賣甑兒糕的和各類販夫走卒穿街走巷,小販們沿街吆喝著:賣新歷書、月份脾兒,賣新年畫兒;賣新歷書、月份牌兒,賣新年畫兒……好一派過年的景象。

張家的堂屋裏,張李氏、張山林、張幼林和莊虎臣圍坐在一張八仙桌旁說笑著,用人端上來從京城最有名的糕點鋪、位於前門外煤市街的“正明齋”訂購的內府玫瑰火餅、奶油薩其馬、杏仁幹糧、雞油餅和蜂蜜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