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9頁)

“和這樣的人做街坊,晚上睡覺都踏實。”

“踏實嗎?”莊虎臣看了雲生一眼,沒再言語。

前面就是太醫館了,莊虎臣打定主意,只要汪掌櫃他們沒幹什麽出格兒的事,他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額爾慶尼是個閑不住的人,剛把六姨太休了,馬上就要再娶一個,請莊虎臣喝喜酒的喜帖已經送到了榮寶齋。莊虎臣心想,他倒麻利,也真不嫌麻煩。莊虎臣這些日子忙得很,但額大人的事是不能怠慢的,為了中午這頓酒席,他特意起了個大早,打算先把手裏的事情料理完了,再踏踏實實地赴宴。

莊虎臣打開榮寶齋後院的側門進來,聞到一股糊味兒,擡頭一看,只見從隔壁守真照相館的院子裏冒出煙來。“不好,著火了!”莊虎臣大叫起來,“著火了,快來救火呀……”

聽到喊聲,夥計們慌慌張張地從鋪子後門沖出來,莊虎臣趕緊讓他們拿著救火的家夥到隔壁去叫門,眾人七手八腳,把燃著的物品撲滅了。

汪兆銘感激地握著莊虎臣的手:“莊掌櫃,太謝謝您了,要不是您發現的早,損失就大了。”

“嗨,街裏街坊的,幹嗎這麽客氣呀,不過,往後稱們這些年輕人千萬得小心,煙頭兒是再也不能隨便扔了。”

汪兆銘點頭:“我知道,您那邊全是易燃物品,我們一定多加注意!”

眾人散去,黃復生心有余悸,他擦著臉上滾落的汗滴說道:“幸虧沒有炸藥,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復生,這火燒得有些怪呀。”汪兆銘皺著眉頭。

“也可能是我不注意,出去小解的時候把煙頭扔在了易燃物旁,我以後注意就是了。”黃復生沒有在意。

由於失了火,用於拍照的布景被燒壞了一角,臨時湊合又不像樣子,汪兆銘只好雇人重新整修內部,也順便裝點一下門面。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是朝廷的圈套,巡警局的密探借此機會混入守真照相館內,找到了證據,幾天之後,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汪兆銘和黃復生逮捕了。

莊虎臣昨兒晚上回了趟家,今兒早上剛一拐進琉璃廠,就聽見賣報小男孩的沿街叫賣聲:“看報了,看報了,在守真照相館抓到了革命黨,看報了,刺殺攝政王的革命黨,在守真照相館被抓到了……”莊虎臣一愣,快步走上前買了一份,站在街邊就看上了,額頭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守真照相館的大門已經被貼上了封條,周圍擠得水泄不通。“勞駕,讓我過去,您勞駕……”莊虎臣費力地穿過人群,邁上榮寶齋的台階。到了門口,他站住了,側著頭向守真照相館張望,嘴裏不禁發出一聲長嘆:“唉!汪掌櫃的,你這是何苦啊?”

莊虎臣進到鋪子裏,張喜兒、王仁山、雲生正湊在一塊兒議論隔壁的事,張喜兒問道:“掌櫃的,您都知道了嗎?”

莊虎臣揮了揮手裏的報紙:“這上頭都登出來了。”

張喜兒搖著頭:“瞧著汪掌櫃他們文縐縐的,哪兒像刺客呀。”

“人不可貌相。”莊虎臣坐下。

雲生奉上茶來:“掌櫃的,他們是怎麽被巡警發現的?”

莊虎臣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報上說,汪掌櫃的是中了朝廷的計了,巡警在銀錠橋下發現炸彈以後,立馬兒就明白是革命黨幹的,朝廷怕革命黨跑了,有意向報社放出風兒來,說這是朝廷內部爭權奪利,還說兇手已經逮著了。”

“巡警怎麽就查到汪掌櫃他們就是行刺的革命黨呢?”王仁山皺著眉頭問。

莊虎臣贊賞地看著他:“這話問到點兒上了,巡警是幹什麽的?從銀錠橋底下取出炸彈,懂行的一瞧就瞧出來了,炸彈裏的炸藥是外國造,可有幾顆鐵釘是咱們這兒的,就這麽著,順藤摸瓜,可著北京城的銅鐵鋪子查了個六夠,騾馬市兒大街的鴻太永鐵鋪認出那幾顆鐵釘是他們做的,訂貨人就是守真照相館的掌櫃汪兆銘。”

“巡警可真夠能個兒的!”雲生感嘆著。

莊虎臣繼續說道:“巡警找到了線索,可也沒輕舉妄動,你們還記得,前些日子守真照相館著了火以後裝點門面吧?雇的人裏頭兒就混進了巡警廳的密探。”

王仁山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看見那人了,還心說:這工匠幹活兒怎麽心不在焉的?鬧了半天敢情是密探。掌櫃的,他都查著什麽了?”

“搞暗殺的機密文件呀,證據確鑿了,巡警廳這才把汪掌櫃他們抓走。”

“原來革命黨就在咱們隔壁,這回可真開了眼了!”雲生還沉浸在其中,莊虎臣站起身:“得了,就說到這兒吧,你們該幹嗎幹嗎去。”

夥計們散去,開始各忙各的,莊虎臣也來到後院北屋,他定了定神,這些日子懸到嗓子眼兒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