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父子(第3/6頁)

他以為他們可以團聚,甚至準備開始接受這個一直被他怨恨的父親,可原來一切不過是個笑話!

張季齡笑笑:“你長大了,不用靠父親也能活下去,是不是?”

冉刻求只感覺全身的血液一刻間全被抽走,又退了步,咬牙道:“不錯,沒有你,我也能好好地活!”

他霍然轉身,都忘記了帶走張裕,就要向那洞口沖去。

他想逃離這裏,永遠逃離江南,前方洞口黑黝黝的,哪怕是地獄,他也想進入躲避!

不然怎麽能讓他痛苦的心寧靜片刻?

他心灰如死,卻沒有留意到張季齡在他轉身的時候,眼中突然現出極為深邃的痛苦之意。

張季齡似想召喚,但終究什麽都沒有說,他手掌已要拍到墻壁之上。

慕容晚晴突然叫道:“冉刻求!”

冉刻求霍然回身,向慕容晚晴望去,可見慕容晚晴卻在望著張季齡,一副駭異的樣子。冉刻求電閃望去,身軀陡震。

因為他見到張季齡嘴角溢出一絲黑血,燈火下,張季齡的臉已變成死灰之色。

冉刻求內心震駭,失聲道:“你?”

張季齡似乎還想笑笑,可身形晃了下,已仰天倒了下去!

孫思邈坐在石凳上,神色多少有些落寞:“我還有沒有別的選擇?”

淳於量笑了:“我看不出先生為何還需要別的選擇。”

見孫思邈臉上帶分滄桑,淳於量緩緩道:“先生年少成名卻遭逢大難,未能在周國一展宏圖,只怕以後也不會。”

他說得很肯定,因為他知道的也比說的要多。

孫思邈目光中突然露出分蕭索。

他知道淳於量的意思,他是周國人,可到如今,他甚至不能以本來身份踏進關中一步。

十三年了,不變的始終不變。

“先生在齊國又被斛律明月猜忌,雖有作為,一樣難展抱負。”

淳於量微笑道:“如今先生到了陳國,雖有誤會,可妖孽終去,真相大白,以先生和聖上的關系,定能取得聖上的信任,一展宏圖偉業。”

“宏圖偉業?”孫思邈反問道,“我有什麽宏圖偉業?”

“先生入昆侖得天師絕技,宏圖當然就是天師的遺願。”

淳於量顯然從葛聰口中得知了很多事情:“其實水可覆舟,亦可載舟,《太平經》所言本是治理天下的良策,太平大道一統,也並非大逆不道。”

見孫思邈沉默,淳於量又道:“天師六姓雖已分崩離析,但以先生之能,重現寇謙之的輝煌也非不可想象。”

“那王遠知呢?”孫思邈突問。

一山不容二虎,王遠知的茅山宗規模正宏,怎能容忍別人踩在他的頭上?

淳於量頓了下,端起茶杯遮住了表情:“這件事,大可慢慢商量。就算先生不想大道一統,若在陳國為官,官位絕不會在我之下。”

“就這些?”孫思邈道。

淳於量放下茶杯,看著孫思邈樸素的衣著,輕輕嘆了口氣,喃喃道:“我本來想說,只要先生想要,榮華富貴可說唾手可得。”

孫思邈笑了,突然拿起面前黑黝黝的茶杯道:“此杯是昆侖罕見的黑玉所造,堅硬愈鐵,價值似金,若是流通到市面上,同等的金子都換不到。”

他突然岔開話題,淳於量目光露出思索之意,卻沒有打斷。

他們彼此,都不是說廢話的人。

只是很多話,很多人要經過很多年的歷練後才能理解。

“這茶本是廬山雲霧茶,采摘艱難,等重的價值,甚至還超過這茶杯。”孫思邈又道。

淳於量忍不住又咳:“杯是聖上賜予的,茶卻是故人送的。若不是先生,我恐怕還不拿出來了。”

他以為明白了孫思邈的意思。

陳國王氣漸斂,但奢華之氣卻濃,這並非治國之道。

“在將軍的眼中,這茶杯當然是極為貴重之物,拿出來待客,是以示尊重和誠心。”孫思邈緩緩道,“可在我眼中,這杯子卻和普通的茶杯沒什麽兩樣。”

淳於量又咳,這次才是真的理解了。

很多東西的價值在不同人的心中並不相同,很多人追求的價值,在另外一些人眼中,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孫思邈並不再說了,他知道淳於量明白就夠了。

夜深沉,一人突然幽幽道:“可是我呢?在你眼中,也和其他女子沒什麽兩樣嗎?”

那聲音突如其來,孫思邈卻未回身,也未回答,他聽出那是臨川公主的聲音。

夜色下,臨川公主如同盛開的紫色丁香,可這朵花在秋意中,卻帶分憂愁之色。

淳於量又在咳,對臨川公主的到來,沒有什麽意外。

臨川公主緩緩走到孫思邈身旁,望了他許久才道:“你選擇不多了。”

她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神色竟有分憂慮之意,像是會有什麽緊迫的事情要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