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救難

江陵城大亂,城中百姓早被驚醒,喧囂陣陣。

蕭思歸見敵勢浩大,立即召集了城中的陳兵分赴各面城門把守,自己卻搶到淳於量身前道:“淳於將軍,墻頭危險,請將軍到城下躲避。”

淳於量見他雖有緊張之意,卻不慌張,暗自贊許,緩緩道:“城中有多少守軍?”

“不到五千人。”蕭思歸臉有愧意,緊接著又道,“敵人四面圍城,來意不明,末將已分派人手守住江陵城墻四面,剩下千人左右隨時支援,可只怕城久失修,敵人眾多,難守幾日。”

以前的江陵城雖繁華,但梁元帝被殺城破時,曾遭西魏軍屠城,眼下甚為蕭條,目前雖被陳國占領,但不過是陳國在江北的一座孤城,難有作為。

因此陳國在這並未留下多少兵力,只做前哨,一等有戰事發生,當先預警,很快會撤兵過江到江南鎮守。

蕭思歸身為城守,當知朝廷的用意,日夜警惕,也派前哨監視北方襄陽的動靜。

襄陽如今為周國南侵前鋒戰線,勢力雄厚,周國若出兵,必經襄陽。

可蕭思歸怎麽也沒料到,敵人突至,前方哨兵竟無半分消息傳來,難道說來敵並非周兵,還是說周兵來勢迅疾,竟將他安排的前哨殺得幹凈?

無論哪種情況,顯而易見,眾人都成了甕中之鱉,蕭思歸雖驚,但知道眼下唯一的方法就是固守待援,盼江南的陳軍知道消息,來救江陵。

可消息能否傳出,陳軍是否來援,蕭思歸心中沒底。

淳於量舉目望去,只見到城下的火把幾乎要延到了天邊,沉吟道:“他們趁夜前來,圍而不攻,立威之意甚濃。只怕……”

心中想到,江陵城民生疲憊,沒什麽可掠奪的,敵人竟以十倍兵力圍城,殺雞用牛刀,這種事情,只有那個瘋子才能做得出來。至於瘋子是哪個,他心知肚明。

頓了下,淳於量吩咐道:“你多派兵士安撫下城中的百姓就好,他們就算要攻城,也要明天派人來找我談談再說的。”

他吩咐完後,下了城頭回轉城守府中,卻不去見孫思邈,只召來個親信詢問孫思邈的情況。

那親信道:“將軍,孫思邈只簡單地吃了幾口飯,就坐在籠中入定了。如今城外有警,要不要多派人手看守孫思邈?”

淳於量搖頭,擺手讓親信退下,呆呆地坐在輪椅之上,陷入了沉思中。

城中漸轉安靜,終於到了天明。

有腳步聲急驟,蕭思歸匆忙趕來道:“淳於將軍,來的是周軍,他們果然派使者前來,說要見淳於將軍。”

他滿是欽佩之意,暗想都說陳國淳於量雖是不良於行,但運籌帷幄,實為陳國第一將軍,今日見將軍推測精準,果然名不虛傳。

淳於量印證猜測反倒略有驚心,暗想自己昨日黃昏才到,周軍竟已知曉,難道說城中早有了周國的細作?

他雖驚凜,還能鎮靜道:“他們來了幾人?”

“只有一個,說叫裴矩。”蕭思歸道。

淳於量微皺眉頭,他並未聽過裴矩這人,心道那瘋子身邊有高手能人極多,怎麽從未聽過有個叫裴矩的?終究只是點頭道:“請他進來。”

不多時,在兵衛的跟隨下,府外走進了一人。

淳於量舉目望見來人,心頭微震。來人身著藍衣,額頭寬廣,鼻梁通天,頜下胡須一縷,憑添許多儒雅之意。來人像個儒生,可淳於量卻知道這人絕非儒生。

來人更像是道中之人——卻不屬各道。

來人也在觀察著淳於量,見淳於量衰弱如此,眼中不由露出分訝然,轉瞬施禮道:“裴矩見過淳於將軍。”

他態度不卑不亢,雖在天下名將面前,亦是從容自若。

淳於量見過使者無數,或卑恭,或傲慢,或心懷鬼胎,目的可說是一望得知,但見這人如此,反倒琢磨不透他的心意,更是驚凜。

咳嗽幾聲,他掩口道:“裴……先生來此,有何貴幹呢?”

“淳於將軍何必明知故問?”裴矩哂然一笑道,“將軍莫非忘記和敝國大冢宰的約定?”

蕭思歸聽到“大冢宰”三字時,微微一怔,就聽淳於量道:“我國的確和貴國的宇文丞相有過約定,以奉孫思邈換回魯陽周邊六郡,可貴國驀地興兵來到江陵,所為何來?”

裴矩哈哈一笑道:“敝國大冢宰心急,和孫思邈已十三年未見,知將軍押送孫思邈到了江陵,等不及孫思邈前往長安,因此親率大軍十萬,與將軍、孫思邈會獵江陵,想將軍定然喜悅。”

一言落地,淳於量忍不住劇烈地咳,蕭思歸卻震駭萬分。

會獵江陵?裴矩說得客氣,可會獵搞不好就要死傷無數。

周國興兵十萬前來?小小的江陵城如何能擋?

孫思邈究竟有何能力,能讓周兵大軍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