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蚊蟲

李定國的大名在後世是赫赫有名,可在現在,周士相不得不承認遠在湖南戰場,率領大西軍主力的秦王孫可望才是南明抗清的中流砥柱。歷史上孫可望最終降了清,由此導致南明局面江河日下,可孫可望到底是在哪一年降清,周士相就不清楚了。

不過正如周士相在羅定時對宋襄公所言那般,孫可望降清這件大事恐怕也不遠了,否則何以永歷朝廷的兵部職方司郎中程邦俊突然沒了人影,李定國留在高州主持局面的大將勒統武也沒了音訊,奉四府巡撫張孝起命令準備接收羅定的雷先楚和龐天賜又為何對高州的事語焉不祥?

周士相明著頂了雷、龐二人,甚至以流寇自居,那四府巡撫張孝起怎的就對羅定一點動作也沒有?合理的解釋只有高州是一座空城,張孝起無兵可派,又或者是永歷朝廷有什麽大事牽制了這位四府巡撫,讓他無力騰出手解決近在咫尺的一幫土匪流寇。

這件大事,恐怕就和孫可望有關,不然有李定國大軍撐腰,有李定國大將勒統武坐鎮,張孝起又怎的對區區幾百人的太平營無可奈何。

孫可望幾時降清,周士相不知道,南明只堅持了十幾年而亡的事他卻是知道的,今年已是永歷九年(順治十二年),從時間上看,離南明滅亡恐怕也就是幾年的時間,結合孫可望降清後,李定國尚又支撐了幾年,所以周士相有理由相信,他一直擔心的秦王孫可望降清不是在今年發生就是在明年發生。在此之間,孫可望和李定國肯定會有一戰,要麽是一心想要自立的孫可望勝出,要麽就是一心扶保朱明的李定國勝出,可無論二人哪個勝出,對南明抗清的事業都是災難性的後果。

大敵當前,自家卻因權勢而自相殘殺,憑的消耗已然不多的漢人元氣,甲申以來,大明便陷入了兄弟相殘、同袍內訌的怪局面,一步步的將大好江山送給滿韃子,十二年過去,悲劇卻要再次上演,周士相除了痛惜之外仍是痛惜,因為他無法改變那些大人物的想法,也無法用自身的力量去阻止這場南明大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竭自己所能率領太平營投身這場也許會成功,也許會失敗的抗清事業中,為的只是對得起自身所流的炎黃血液,為的只是對得起自己的祖宗先輩。

前世,他的身份證上印著是一個“漢”字,今世,不用任何身份證明,他也是一個漢人,是一個和韃虜有著家國血仇的漢人。

一世為漢,世世為漢,子子孫孫都是漢!

周士相是漢人,更是一個男人,也是一個兒子,丈夫、父親,上告列祖列宗,下告妻兒:要麽我生胡死,要麽胡生我死!

血海深仇注定周士相無法苟活,無法去用自己的見識做一個大清的順民、富翁又或大官,他能做的只有殺人,殺更多的韃虜,直至倒下那刻。

曾經周士相做過一場夢,夢裏他滿身是血的倒在新會城外那座高大空墳的不遠處,他依稀記得夢中的自己當時已經無法說話,呼吸也極度困難,可仍是死死的向前爬,一點一點的向前爬,為的是自己能夠死在爹娘身邊,死在妻子和兒子的身邊……

幹他娘,日他娘,幹了!人死吊朝天,幹他個娘的!

新會城,我周士相一定要拿下,不為別的,就為報仇!

……

與後世廣東行政區域劃分不同,如今的一縣地盤實在是大,諸如周士相為太平軍謀定的根據地香山縣,放在後世足足有三個市一個特區存在,可在這個時代,那麽大的地盤都只歸一縣所有。

高要縣同樣也是如此,在後世高要縣境起碼有幾個縣存在,現在山山水水都歸一個高要縣,人口相較後世更是少得可憐,除了高要縣城,太平軍西行路上,周士相便再也沒有看到一個完整的村鎮。越往西行,越是荒涼,百裏無人,所見也從平原丘陵變成連綿山區,官道早就殘破不堪,大半時間太平軍並不是在走,而是在推。山路之上,車馬行進的速度可以用蝸速形容,人再急也沒有辦法,只能一點點的往前移。好在前方並沒有清軍攔截,後方雄威營也沒有發現有清軍從高要追來,只要天公作美不下雨,再用四天,太平軍就能踏入新會境內。

天熱,肉食根本無法保存,從高要城繳獲的豬羊本就有限,早就被將士們吃了個精光,又哪裏會舍不得吃變臭呢。發現各營軍士在紮營時都喜歡到邊上的小河小溪抓蛇抓青蛙後,周士相索性讓百戶們專門組織幾隊兵去抓,抓回來後統一用大鍋倒上菜油,放上鹽煮,然後由夥兵們給各隊分去,以此來彌補沒有肉食卻要不斷行軍而導致的體力消耗。

不僅是蛇、蛙,魚蝦更是要抓,虎捷營幹得最狠,直接將一條小河頭尾堆了壩,然後兩三百人拿著各式各樣的工具舀水,費了老大功夫竟真的將這段河給清光,捕了近千斤的青魚、草魚出來,當夜全營彌漫著魚香味。周士相也吃了一條青魚,雖然沒有後世的醬油、辣椒、也沒有蔥花生姜,僅僅是放了點油和鹽,可吃著就是無比的鮮美,整整一條足有五斤多重的青魚竟被他一人吃了大半。